◎可是，亲爱的舟曲

文/陈思楷

必须承认，舟曲，许多时候
我有类似虚伪的毛病：
玉树地震时我是矫情的
西北干旱时我是矫情的
冰雪猖獗时我是矫情的
洪水肆虐时我是矫情的
在南方，太平盛世。我把
苍白的诗，一一刻在遍体鳞伤的大地上
孤芳自赏。啊，灾难继续
我年华虚度，空有健壮的双手。
现在，我听见废墟下的兄弟姐妹
带血的呼喊，虚弱，渴望
越来越清晰。他们
每呼喊一次，泥石流就更冰冷一些
不，我与他们素不相识
祖国广袤，灾难遥远
子弟兵在奋力抢救。我可以选择
卑鄙，对不断增长的死亡数据
视而不见，继续日复一日

可是，亲爱的舟曲，祖国的
小小一角，呻吟者、挣扎者、死亡者
与我的亲人，有同样的
肤色、毛发、眼睛、饥渴、颤栗
和疼痛。我做过逼真的梦：
陌生人身体残缺，死去；陌生人
身体残缺，活来。他们都有一双
绝望的黑手，而恐惧
像绳子一样紧勒住我的脖子。
现在，坐在喧嚣的城市上，画面回放
我总忍不住
悲伤。看到苍老飞快的温总理
步履蹒跚，四处奔波，深情慰藉
满脸沧桑、无辜的人们，我感到
泪流满面的可耻。仿佛
泪水是泥石流，被谁指使
倾泻而下，压垮脸上
所有表情的家园
夜晚漫长，寒风吹拂，而我久埋不死

2010.8.11夜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