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3 - 冀金雨散文诗集《金言广语·流光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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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春深如许,我站在都市钢筋丛林之巅眺望南方。
霓虹淹没了星图,汽笛割裂晚风。
但每当我闭目倾听,耳畔总响起江江河的絮语。
它穿透两千公里的喧嚣,将故乡的月辉铺满心床。
原来人终其一生都在修建无形的桥梁,桥墩是童年
嚼过的甘草根,护栏是晒场稻草堆的香气,而桥面永
远延伸向炊烟升起的方向。
纵使双足深陷水泥沼泽,灵魂仍赤足奔跑在故乡的
田埂——那沾满泥浆的脚掌,才是生命最真实的印章。
梦的尾声,一种奇异的知觉攫住了我。
仿佛开篇那些自素笺抽枝生叶的文字,终于在异乡
的土壤里扎下了具象的根。
我看见自己变成一株会行走的树。
根系顽强地从皮鞋的裂缝钻出,贪婪地吮吸着柏油
路缝隙里积存的、带着故乡梅雨季气息的雨水。
枝桠间绽放的并非寻常花朵,而是无数旋转的、泛
着微光的记事本:某页正清晰显现“蛰伏一冬的文字
舒展筋骨”的墨痕,绿意几乎要滴落;某页拓印着祠
堂门环上岁月沉淀的绿锈;最新萌生的嫩叶脉络间,
正缓缓勾勒出母亲手搭凉棚、向小路尽头眺望的剪影。
风过时,所有书页哗哗翻动,那些写满的篇章与刻
意留白的页面相互应和,奏响一支用最深沉的乡愁谱
写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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