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6 - 第三届“猴王杯”世界华语诗歌大奖赛获奖作品选

耳朵是闭着的，五千年前 疼痛的时辰，向我做了狮子和蛀虫
语言的记忆之门，丢失了一把温暖的钥匙
一颗硕大的“果实”滚落下来
横跨一个大洋，一条大河，一座赤焰的大峡谷 刀、斧、锯，我不确定是哪一个

从毛里求斯大草原 最先尝到它的甜
吹来的风，却递给我故乡的陌生与遥远 换头术，是一棵树的暗喻
哦，不，是树桩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与死神争命——
脑洞里时而爬进电光、声呐的尖啸 有人说，“眼睛是身上的灯”
时而爬进发疯的星星…… 我的四肢、躯干则是掐灭了光亮的灯盏
这一切都使我生疏了歌唱的技艺 一丝游魂将自己剥离
——歌唱玫瑰、溪谷、百合、野鹅 从手、足、肺叶、大、小血管的迷宫
生存与自由 和心脏的孤岛

我无大恨。心底里，只流淌恐惧和想念 或“病人”、或“药”，此刻
落日，这只残忍的黑寡妇①正将暮色慢慢地拉紧 分不清我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
谁能逆料，我的体内尚存多少野性 躺在生与死的临界，我的脑袋
可供余生，消磨一只猴子的天真 像一块孤独的界碑，十万亿个骨髓神经元
在抓牢疼痛的时辰
人类的智慧已然泛滥成神 哦！疼痛的时辰，向我做了狮子和蛀虫

我的族类生活在森林童话的世界里拒绝成长
我的猴兄弟、姐妹
惭愧啊！惭愧啊！ 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多么有福
我的先祖曾经拱手、后退十万步 否则，他们会为我唱起哀歌
放弃石器、火种、兽皮裙
和直立行走。放弃分别善恶 “风把他们裹在翅膀里”
只把审判权交与雷电、冰雹、旱风抑或良心 风的舌头底下有春雨仁慈的法则
放弃刀弓、鞭子、马兵、战车、火药 在密林深处欢快地弹奏，至于
百灵、夜莺，则是造物主上好的乐器

他们不制造奴隶、战俘、难民和无辜的亡灵
不砍伐森林，毁坏众生的家园 他们进食、嬉闹、求偶
他们善待花草、植被、海洋和每一滴淡水 将爱情的蜜语事先藏进花朵的小房子里
——我是多么地羡慕
哦！大地之母
你的胎衣曾经那么温暖地包裹 哦！大小天使、穿白衣的人
所有血气的身体 他们能赐给我什么呢？

像一个又一个好梦，将我的性命扶持 ——能抚摸的手？
——能跑过春风的脚
注：①黑寡妇，蜘蛛的一种。 ——风铃的肺叶、毛绒的心吗？

让这些器官沿着痛感的梯子往上爬
与一个陌生的、冰凉又无用的主人相认吗？

MAY 2023 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