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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赐予我平常之心(组诗)

2018-10-24 作者:邹晓慧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签约作家邹晓慧新作快递。


不需要


不需要说的,一定
留在水墨上,或者
留在诗词上
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一切花草树木
让春天去宽恕

不需要写的,一定
留在心里,或者
留在尘埃里
不写,也是一种写
一切定了或没定的局
让爱去宽恕

多少爱,像痛苦
浓了又淡,淡了又轻
像万事万物的轮回
像流水木鱼,经过寺庙
如果不小心
被佛主看见

我需要给佛主写封信
我想说:亲爱的佛主
什么是人世间的因果
经书是否与月光一样明亮
书画是否与山水一样美丽
诗词是否与心灵一样干净

春天再来的时候
我们不需要再打听烦恼的事情
一起劳作,一起流汗
一起热泪盈眶
一起眷顾这热爱的生命


写一首乡村诗

这是一个缺爱的小孩
这是一个缺爱的童年
这是一条缺爱的村庄

这是一个空了的爷爷
这是一个空了的奶奶
这是一个空了的村庄

不管是在吴庄还是许庄
诗还没开始写
先让人忧伤起来了

叫我如何下笔
写重了,怕触摸到留守儿童的眼神
写轻了,又怕被风吹走

叫我如何书写
写空了,就像留守老人的巢
写实了,又怕触动自已的疼痛

如果诗不能让自已救赎
我宁愿独自神伤
就像破旧的家谱与农书

诗歌与乡土从来不分家
贫瘠是贫瘠的伙伴
土地是土地的希望……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们为什么常常感到迷茫
因为我们的要求太多
如果我们已什么都不是
空的 透明的 纯净的 虚无的
象踪影 象梦想 象遗址 象空气
飘着 散着 雨淋着 风吹着
我们的心灵是否就找到了处所

我们为什么常常渴望尘世之外
因为尘世之内有太多的纷争
如果我们已什么能看淡
不言语 不责怪 不生事 不生气
甚至不恨也不爱
象暮色 象桃园 象寂寞 象尘土
请原谅我们在尘世的碌碌无为
让我们一起去感受那些比空气还空的苍茫

我们为什么常会迷茫
因为我们的欲望太多
如果我们已什么都不是
不扑朔 不迷离 不来 不往
甚至不开始也不结束
就不会有风尘粘满我们的脚步
就算尘土把我们收回去了
我们依然只醉心于栽花 散步 发痴
而开花与葬花的心态
好象都在凡尘之外事先得到了交代 



妙高

戴上这串佛珠
你就成了一个把身体空出来的诗人
一个没有用完空虚的诗人
什么都没有了速度
穿过你所有物欲的情人

走进山林似乎想表白什么
寻访一座山 一寺庙
以一颗皈依的心灵
心静了,心宽了,检点下来
净洁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贡品

戴上这串佛珠
很容易识破自已的虚慌
一个人在小节上守清规
才能体悟什么是无所故
万一走错了赶紧忏悔回头

日子还是那样要过下去
即便没有看见什么改变的痕迹
用手抚摸远山的青翠与安静
戴上这串木香佛珠
有时像做梦 有时像做事


灵魂

站在门外的人
穷一生 无法
入门

唯有影子
可以在隙缝里自由地
来 或 去

如果有人如约
就可以把悼祭当作庆典
抓住影子
世间太拥挤

如果没有了痛苦
大家都可以安宁
也无所谓
生 与 死 


读母亲的信

子夜的灯外
是泪流满面的


读雨点如读停在
木质血色的长条上的
那只水鸟
我看见你的眼睛
凝固在远方

读斜雨如读风
读你拂在天际的



读雨水如读镜
读镜中你爬满斑和皱的脸
如读被积水
锯断的年轮的
寂静

读骤雨如读异乡的泪水
当我爱上一个陌生的女人后
才发现你是多么伟大
我开始以私生子的名义
叫你一声
妈! 


母乳

母亲产下多难的我
用液化的方式
教我最初的呼吸
在洪水冲毁村庄那年
母亲用针线在尿布上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扎我
用木盆在河水里种我
却怎么也抽不空
心中被水呛过的种子
                     
舀不干的河水是母亲的乳房
母亲没有用它养大我
却喂养着自已的泪水

一出生就离开了母亲河
一生都有想回到母亲河
又有谁知道这中间的距离
想象母亲如何洗纱浣衣
那晾在河边的岁月
渐渐拧干了水分

最不忘记的
却最容易忘记
我无法记得母乳的滋味

河流是故乡的乳房
在村庄的内部流淌
在我的体内流淌
把回故乡的路擦亮
曾经四处寻找的源头
流出的还是野性的河水
只是被固定拴在村庄的桩上
一群孩子拉着河流歌唱

是谁在日夜思念的河流上
种下乡土诗
乳汁般的河流
是古老纯洁的河流
我枕着河流入梦
在梦中清洗血液里的灰尘
洗诗歌中灰尘


许给故乡

也许只有年长了, 皱深了
只有回归后才能深刻领悟
自己早已许给了诗歌
许配给山水相依的故乡

我爱上我魂不守舍的故乡
我的爱狭隘又固执
仅爱只有五百亩大小的双马石
仅爱像父亲背影一样的双马石
比痛不欲生的爱情更爱

我爱让我魂不守舍的故乡
只有听着鸟叫才能保持沉默
只有像溪水一样淌着泪水才能释然
只有紧贴土地才能安息
也许这就是诗人的底线

也许只有年老了才能感悟
像老树一样在村口坚守
像木瓜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那些陈旧或不陈旧的流言也不想说
人生的恶与善都已无所谓
拒绝所有欲望的蔓延,  和
一个方向的转变或升高

今天,我就住在故乡里
与故乡一起看透碧蓝的天空
一起穿一件青山绿水般的衣裳
一起呼吸这么奢侈的纯净空气
一起狭隘地爱着双马石

老家的院子埋满了落叶
就像乡亲们身上躲过尘世的尘埃
风也吹不动它们

在故乡住下来,真的住下了
灵魂安顿了,情感像瘦弱的身体
让我满眼的泪,二十年后终于流出来了
从故乡出来的是游子
从游子心里出来的还是故乡


石佛山之上

往上,再往上
我似乎要投奔石佛山了
我的恐慌就像漂鸟一样
找不到随时要飞的眼睛

我动,山不动
山动,我却铁了心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如快要回归山林的生活
面对陌生如无数迷失的自已

再往上,闭上眼睛
把白天脱掉
把现实脱掉
让肉身飞翔

再往上,闭紧眼睛
似乎置身于万丈深渊之中
又好像游离了尘世
让灵魂飞翔

假若 天生没有高低之分
假若 我们身在何处都可以淡然自得
我们完全可以在半山腰安生
然后,再缓和地老去

再往上,站在石佛山上
我已不是一个恐高的诗人
再往上,我就是七级浮屠
寻找那行放置地悬崖上的禅诗……


纯粹

好写诗的 
想必是位风雅的女子 
她与溪水一起流动 
与江南秀色一起 
与日月一同排列

我喜欢她最初的纯真 
像隐入红尘的背后 
古典而干净 
没有黑色的念头 
没有被脏手触动过

她如一幅韵致的山水画 
留白天地宽 
无数俊才追赶红尘 
有几个人真正知晓 
她来自大宋还是盛唐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 
像我这样爱纯粹的诗歌 
如大自然的风景和风景的超然 
如那些沉醉的光阴 
端庄且宁静 眷恋而永恒 

一首干净的诗 
如一个穿旗袍的美人 
如一份千年修来的禅缘 
如一个民族的内心 
如丝绸般的仁爱


疼痛是怎样被风吹走

冬天在恍惚中撕毁了契约
你成了身弱多病的下岗工人
只有风,不断从冬天吹来
并且掀动你额前的发丝与霜花
你仍以坚强的微笑抵制这场大雪

面对无法就诊的现实
我显得无能为力
只好随意写些诗歌
随便吃些冷风与苦头
我心中有冲动却被撕心裂肺
随便随雪水流放

说是生存还是为了和存
你总是比别人起得早
寒冷的风如一只穷兽
野蛮 尖利 且成雄性
不断攻击你单薄的身体

城市四面漏风
疼痛是怎样被风吹走
你没有吃晚饭仅仅是为省下五元五角钱
难道天下粮仓正空
冷风咬着冷风 饥饿搂着饥饿
我看见你的眼里
噙满了形迹可疑的泪水……


擦皮鞋的老人
           
街头有个擦皮鞋的老人
他很少笑
当他给别人擦鞋的时候
他那张脸
也被风霜擦着

今年冬天下大雪
我去看擦皮鞋的老人
思绪如一片片雪花
他说 雪好深呀
深得 已经
很久没有看过客人的鞋

鹅毛般的雪还在下
老人仍然守在街头
那一片片的雪花
开始在他头上融化
变成了一丝丝的白发

街头有个擦皮鞋的老人
即使他闲的时候
他那双粗糙的手
也握着鞋刷不放
好像握着自已的命运

也许他一辈子
都把鞋倒过来擦
面对世态炎凉
冷与不冷
闲与不闲
都非我们所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