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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版图上诗意符号的书写——关于《甘建华地理诗选》特质和异质的思考

2020-06-20 作者:赵福治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甘建华,高级编辑,地理学教授,湖湘文化学者,中诗网驻站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创建青藏高原第一个大学生诗社并办同名诗刊《湟水河》,汇入20世纪80年代中国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洪流。诗作散见于中国大陆以及台湾、香港地区和美国、加拿大、西班牙、菲律宾等国报刊,入选几十个选本。著有《甘建华地理诗选》。

诗人甘建华。


  无论哪一种文化,都有一方水土承载。一方水土的地理属性,决定其文化属性。作为文人,一个人内心里的文化地理,大都包含出生地或多年工作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有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出生地,这样的人少了些人生的奔波,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是幸运的。
  从某个角度来讲,人的一生仿佛是在经历一个文化的轮回,从生命的起点开始走向远方,后来又返回原点。甘建华先生也不例外,他出生成长于湖南,求学工作于青海,多年后返回故乡
  工作和创业,经历本身就像一本人生的大书,内心里的文化地理版图无疑是宽广而多彩的。他一路写诗抖落风尘慰藉心灵,用文字虔敬走过的每一寸山河,如今在雁城衡阳晴好居书斋,守着头顶的星光与过往的烟火对视。他笔下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意象,组成甘氏文化地理想象和精神版图,也许正是创作这部地理诗选的本旨所在。
  “地理”一词看起来很西方,却最早出现在我国上古时期,司马迁《史记》载“文王拘而演《周易》”。文王姬昌生活的年代是公元前1152年至公元前1056年,《易经·系辞》篇说:“易与天地准,故能弭纶天地之道。仰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其时“地理”仅是风水的别称,也被称为舆地,发展到现代才成为一方水土的代称。而在西方则是由古希腊学者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前275-前193年)第一次合成这个词语(Geography),相比咱们中国晚了将近千年时间。翻阅《甘建华地理诗选》,关于他的诗歌创作,我有以下几点思考——
  
  一、从生命原点审视地理诗发轫与特色
  
  甘建华诗歌创作起步很早,1982年刚跨入青海师范大学校门,就写下了人生的第一首新诗《我们正年轻》,时年19岁,正值青春韶华,而他就读的专业为地理系。从一开始的《西宁:四月的主题及其变奏》《花土沟:钻井工组曲》两组诗,至近年创作大量的地理诗,古有诗人为“天授者”之说,或许真是天意使然乎?
  《甘建华地理诗选》创作时间跨度长达36年,从1994年直至2020年,系其当年在青海求学工作期间和回归故乡沉淀多年后的结集。前三辑包括“衡岳湘水”“茅洞桥记”“衡山之南”,都是描述衡阳风土人情的文化地理诗歌。
  甘建华出生于大诗人洛夫故乡衡南县,这里位于湖南省东南部,居湘江中游,山川秀丽,历史悠久。从西汉高祖五年(前202年)始建酃县,清朝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析衡阳县东南境置清泉县,现隶属于衡阳市,因地处南岳衡山以南而得名。
  酃县原为古地名,春秋战国时为庞邑,楚南重镇,中国最古老的郡县之一,因历史变迁,历代所指酃县并非同一县域,更多地是代指在耒水与酃湖之间那片酃湖町上。曾经屹立两千多年之久的文化意义上的古城,是生养衡阳人先祖的母土,也是衡湘文化的根脉所在。从诗人把《酃与酃县及酃湖》一诗作为诗集的开篇之作,可以估量出古酃县在其心目中的重要位置。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上海版《中国实业杂志》载:“湖南酒以衡阳产者为最著,自来有酃湖名酒,古称酃醁酒,晋代用以祀太庙,清初作为贡品,名曰衡酒,其质洌,其味醇,为湖南省其他各县酒产所不及。”据《人民日报海外版》2003年7月31日报道:深埋地下2100年之久的西汉凤鸟金钟美酒出土面世。有关专家认为,此酒即产于湖南衡阳的贡品酃酒。酃醁、酃酒即湖之酒,最初是酃湖附近农民酿造的家做酒,后来逐步进入市场,才被酒客广为接受。清代朱佩连《清泉杂咏》之一诗赞酃酒:“清泉山下山泉清,万顷酃湖逗一泓。醽醁见珍张载赋,原来缩酒贡南荆。”西晋文学家张载《酃酒赋》已是千古名篇,晚近“衡州八景”之一“青草桥头酒百家”,有人说得更具体,“酿酒作坊179家,每年产酒达32600担”。而最早的酃其实是一种青铜器,流行于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前770年-前476年)。这种大中型盛酒器由罍演变而来,后来被尊缶所替代,《国宝·青铜器卷》《中国青铜器图录》都有照片和文字介绍,最有名者是山东博物馆藏瓦纹青铜酃、上海博物馆藏同时期伯逰父酃。
  一般人知道这些有关“酃”“酃酒”“酃醁”“酃县”的文史掌故,已经足以让人惊叹了,而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则是远远不够的。洛夫先生在《感受诗歌之美》一文中说过:“诗歌在现实生活中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处,不过诗歌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想象与创造的空间,为我们留下一些人性的温暖与激情,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一些浪漫与美感、神秘与梦幻。”所以,甘建华所写《酃与酃县及酃湖》一诗,自由穿梭于具象与抽象之间,将大众知识转变成了富有个性化的特殊知识。
  
  历史幽暗中的一朵绿荷,悄立一隅
  似一颗古莲蓬,放射琥珀般的光芒
  像一枚巨型钻戒,镶嵌翡翠色的宝石
  幽幽孔雀蓝,瑰丽青铜之美誉
  仅有数件,灿烂了中华远古文明
  
  在诗人甘建华的想象与联想中,“灿烂了中华远古文明”的酃,是“历史幽暗中的一朵绿荷”,这就在个性化表达中创造出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而“酃湖的水,亿万斯年一泓碧波”,“酃湖的酒,历两千余载醇香温润”,“酃湖的葡萄,南方最甜美多汁的葡萄”,这种对家乡风物的溢美之辞,通过意象经营形成新的文化重构,确实能够打动读者的心扉,进而对湖南衡阳产生景仰之情。每一方文化的源头大都有相应的神话传说构成起点,而文化的遗存与延续支撑起这一方水土,在这个充满神性的地方,唯有诗的圣洁才配得上描述。甘建华是酃县子民的后裔,“在蒸湘耒三水交汇之地”,乘坐“酃湖车站的豪华大巴”,“周游四海八荒,并写此诗以纪”,确实也是诗人的幸运。
  在另一首《毕加索的名字》中,因为“毕加索的名字其实是许多人的名字”,所以,诗人调侃“请允许我借用衡阳酃酒祝福你们——帕布罗?迭戈?荷瑟?山迪亚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诺?克瑞斯皮尼亚诺?德?罗斯?瑞米迪欧斯?西波瑞亚诺?德?拉?山迪西玛?特立尼达?玛利亚?帕里西奥?克里托?瑞兹?布拉斯科?毕加索”。我想这也是洛夫先生所说的:“一首诗不在于解说或描述我们生活其中的现实世界,诗是通过诗人的想象去创造一个有机的有意蕴的心灵世界,而这个心灵世界是透过意象语言来表现的,诗歌的美更是要从意象中感受到。”
  每个人的成长,大都留有地方文化的烙印,诗歌创作也有它的地区文化属性。甘建华作品里呈现出鲜明的诗学审美特色和独特的怀旧感受,在一定程度上暗合故土的风雅与沧桑。他处事沉稳而坚定执着,内心蕴藏着巨大的文化张力。“衡岳湘水”“茅洞桥记”“衡山之南”三辑,可见他把生命的原点故土家山,视作创作中的源点,将值得留存的空间和事物,用独特的语言形式予以加持,从而完成地理诗学命题的特色与发轫。在衡岳湘水广袤而绚丽的天空下,他徜徉在南乡名镇的千古风情里,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向皆是过往,而眼之所视皆为情怀。
  
  二、异质化内核取材与双重视角嬗变
  
  地理学是研究地理要素或者地理综合体空间分布规律、时间演变过程和区域特征的一门学科,是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交叉,具有综合性、交叉性和区域性的特点。对于高山大海或平原丘陵,诗歌地理与文化根系是相辅相成的,地理环境是其生长的土壤,文化是人类活动对一方土地的回馈与反哺。湖南是生养甘建华的第一故乡,青海是他“心灵的牧场”,人生成长经历中最为重要的地方。“‘青海在上’这个词语大有深意在焉:一方面表明青海72万平方公里山河的海拔之高,另一方面表明青海在甘建华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凌须斌《青海在上:每一个故事后面的诗性抒情——简析甘建华的地理诗路之旅》)
  回溯过往岁月,甘建华对于现代新诗的喜爱,始自辉煌的20世纪80年代前夜。其时正在家乡茅洞桥读初中的他,由于湖南地区一向重视诗书教化,“已经读过中外诗人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徐志摩《再别康桥》、戴望舒《雨巷》、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读到翻印的食指诗歌《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秋风昨夜度潇湘》)大诗人艾青对底层民众的同情和对伟大祖国的咏唱,开启了甘建华的艺术心智,也影响了他日后的文学道路与创作风格。在青海师范大学求学期间,他与其他各系爱好文学者交游颇广,进而主导创办了青藏高原上第一个大学生诗社,油印出版了3期《湟水河》诗刊,用他自己的话说“在青海高原客串了一把诗人”。这一特定的青春时期,他把游历过的青海每个地方记在心间,在每个有文化蕴涵的山河行径留下印痕,使之成为日后诗歌地理的精神座标。无论是《青海“花儿”》《湟水河记》《日月山辞》《柏树山引》《茫崖书简》《火星小镇》,还是《茶卡:青盐之魅》《祁曼塔格雪峰》《乌图美仁草原》《托拉海胡杨林》《阿拉尔河小唱》《鹤舞尕斯湖》,都可看出第二故乡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占有的比重。离开青海已经将近30年了,不管人生轨迹怎么变化,事业如何一个个成功转场,那些天上的风景、偏远的城镇、湖岸的芦苇。美好的人事,亦如那些“突如其来地一个名字/轻轻地念叨一声/齿有余香,却又/心如刀割似地疼痛”(《大柴旦情思》)。
  “离开西部之西多年之后,我还时常在梦中见到荒原上的如水月华,见到天边那一簇簇蓬勃的骆驼刺,见到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沙尘暴,见到风中那些已经逐渐模糊的面孔。”(《冷湖那个地方》后记)离开一个地方,最大的悲哀并不在于往事随风而逝,而是在此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离开一个地方,必然会怀念一个地方,很多人离开后业已没有表达的身份。山河表里,岁月荏苒,甘建华却守住了他心中的青海高原,守住了他亲手开创的“西部之西”(The West of China's West),同名小说集曾荣获第二届“中华铁人文学奖”(小说类第一名)。没有想到的是,“西部之西”这个具有音调、风调之美的虚构地理名词,后来被人们广泛征引,写进诗词、歌曲和小说,写进散文和报告文学,许多画家以之为题创作美术作品,成为一个备受赞誉的文学语词。更没有料到的是,柴达木盆地甚至开辟了一条“西部之西经典冷门线路”,上了英、日、美、法等国杂志及许多网站的户外频道,成为国际旅游界对青藏高原西北部的指称。
  
  而无边的秋风已经刮起来了
  卷起哗哗作响的落叶
  正自阿尔金山北面驰来
  繁华褪尽后的落寞
  伴我一天天老去
  相信依然有一双大眼睛
  眺望着通往西部之西
  这条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
  
  《花土沟的梦》写于2014年8月25日凌晨,就在当地石油大厦1142房间。这是甘建华工作调离青海高原22年之后,重返梦境之旅的组诗之一。当天早上驱车离开时,他对前来送行的宾馆总经理说:“我记住了这座石油城,相信它也会记住我,这首诗可以作证。”果然,这首被广泛转载的优秀诗歌,被评选为“2019第二届现代诗经100首”。
  在甘建华的认知中,湖南是他生命的诞生地,青海是他事业的始发港,使得他的作品呈现出有别于他人的文化特质和异质,随心所欲的视角嬗变突破了地理上的文化界限,从而提升了作品的高度与宽度,拓宽了写作的向度与维度。
  
  三、学术特色和诗艺技巧的个性化提升
  
  判断一个人的文学作品是否成熟,最主要的一点是艺术个性的形成。
  没有艺术个性的作品毫无价值可言。甘建华以散文和文史笔记驰名全国文坛,“是中国西部文学和柴达木文学的一员悍将”(著名作王宗仁、朱奇语)。他的散文曾经获得过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奖、第二届中华铁人文学奖、全国第七届冰心散文奖、首届丝路散文奖、第三届四川散文奖等奖项;他的《柴达木文事》被认为是青藏高原有史以来的第一部文史笔记,并被公认“为中国文史笔记写作开一新境”(见《人民日报》读书副刊 2016年9月27日章罗生教授专评)。而其诗歌的标识是“地理诗概念”始终贯穿创作过程,这也是他的作品与众不同的特质和异质。
  对于“地理诗”这个概念,我也有着自己的理解。远在2009年,我在编辑《中国诗歌在线》杂志时,便设立了一个“中国诗歌地理”栏目。2013年,又参与组建和编辑《国家诗歌地理》杂志,以省、市、地为单位刊发各地诗人创作本地题材的作品小辑,后又延伸到刊发同一主题创作的作品,这是我对“地理诗概念”的认知和实践。
  结识甘建华是在2014年秋天,他横穿整个青海高原后归来。当年10月,我参与编辑的《文化中国》期刊,发表了他的《大柴旦情丝》《花土沟的梦》两首地理诗,与甘兄可谓有文缘矣。我注意到他在创作中,恪守“情感的本真”,张扬“个性的本我”。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不同作品地理文化底色的铺展和渲染,成为其地理诗创作的背景。因此,他的每首作品不再是单单描述一种事物、意象或情感,而是让每首作品成为诗歌艺术里的一个脉点,多个脉点串联起来就是一幅地理文化折射的缩影——譬如《茅洞桥九章》《先生问与说》。
  (二)诗歌呈现出的地理文化表征,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个人审美性。这种浓郁的个人文化属性,决定了作品的学术特色,来自于本人的主观意志和大胆判断——譬如《泉湖二月八》《界牌火灯节》。
  (三)诗歌有着不经意的连续性,从一个意象或一种情感,由点及面地生发,拓展了诗意空间,厚重了作品的蕴涵——譬如《断桥意象》《塔什库尔干》。
  (四)诗歌摒弃了华丽辞藻的堆砌与先锋诗歌技巧的运用,取材随意得当,起笔、承接和结尾由心而发,看似小我牧歌式的抒情与书写,却贴近生活,紧接地气,走心的字里行间往往能引发人们的共鸣——譬如《菩萨崖诗会》《过耒水见蔷薇花开》。
  (五)善于从平凡的事物起兴,从朴素的生活和旅途感知中,揭示人文自然或人生真谛,使得作品蕴涵着诗歌独有的精神气质和内心救赎——譬如《湘中风声》《南宁雇凶杀人事件叹》。
  (六)作品中的地理概念、文化属性、个人情感和谐统一,内情与外景水乳交融,情理和形神兼备,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诗意特质——譬如《灵隐寺偶见》《在岳麓大道散步》。
  
  手持一卷心经,从大坝这头到那头
  喃喃念叨: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面带微笑,看尽世间虚无,那些
  垂钓者,荷锄者,挈妇将雏归乡者
  都是生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
  都是菩萨,都是山中的草木与繁花

  从《在斗山桥水库大坝读心经》这首诗中,可见甘建华作品学术特色和诗艺技巧的个性化,在促进作品质感提升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构筑起了一种诗学精神和诗学世界,让作品不仅具有文化烙印,更有本人的生命烙印,它们不会随着时光的流失而离去。
  
  四、在地理诗学之上超拔绝俗
  
  文学尤其是诗歌,是跨国度、跨民族、跨区域的跨界艺术。而“地理诗”概念可看作诗歌的一个分支,不应单单是地理概念的写作,也是一种地理文化的挖掘与延伸,或者说是建立在一个区域一个地理基础之上的民间诗歌书写。文学艺术既要有传承优秀传统的固守,更要有打破陈规在创作中新生的勇气。曾经中断诗歌创作30年的甘建华,也是一个新归来诗人的代表。他自言6年前在西宁,看到“南北山上的绿草和树木,想起大学时代每年春天冒着雪花植树造林,心头忽然温柔得像水一样荡漾。那天傍晚,我写了一首《西宁的丁香》,隐喻一个从未开花结果的故事,再度唤醒了潜藏已久的诗兴”(《甘建华地理诗选》后记)。
  
  多年之后,当我
  重新回到湟水河畔
  倾听一段丁香树下的过往
  蓦然发觉
  有些事是不可以让人的
  有些人是不可以忘记的
  
  作为一个地理科班毕业生,而且是当今中国地理学界最有名气的诗人,甘建华认为地理诗不应只是局限于一城一地,要以开拓的姿态把地理诗概念夯实为一个基点,并把目光放之四海八荒。他站在最初地理诗概念的基点之上,努力构建和完善自己地理诗学的精神世界。《浙中之旅》《四海八荒》两辑诗歌,便是打破“地理诗概念”局限的实践,采用非线性的描述方式,其间夹杂多线性叙述,段落与意象之间,既相互交叉又相互影响,促进了地理诗文化繁衍间的交融,让地理诗概念更为宽泛,使得作品和内心里的诗歌世界更为圆满。
  地理诗,有人称为山水诗、行吟诗、纪游诗。甘建华认为,地理诗不能一味极端地强调地理或地理文化的基调与底色,应以时代赋予的写作使命,着眼于“大地理诗概念”,遵循生活是诗歌的源头,传统是诗歌的根柢,本土是诗歌的魂魄,创新是诗歌艺术之本,才能写出有大气象、大气魄、大胸襟的作品,才能写出真正意义上的地理诗。譬如,他新近写的《咱们去栗山种橘吧》:
  
  栗山是一个令人颤栗的动词
  带着电光火石
  随周瑟瑟去了拉丁美洲
  与阿根廷发生奇妙地碰撞
  大海与星辰下的写作
  借助中文古老的语言
  让我知道一个祖母级的诗人
  葛莱茜拉·马图罗
  她的名字,是舞动的水?
  汹涌的水?沉睡而孤独的水?
  抑或孔波斯特拉的雨声?
  
  最近在诗人周瑟瑟家乡湖南湘阴成功举办的第五届栗山诗会,最大的亮点也是新闻媒介报道的重点,便是阿根廷女诗人葛莱茜拉·马图罗的获奖,使诗会因此具有国际化的象征意义。甘建华坦承之前并不知道这位年已92岁高龄的祖母级诗人,然而,“一旦看到她的简介,说是出版了二三十部诗集、文艺评论和学术专著,亲耳听到她在视频中说:‘我承认,吾命即诗。’突然之间,远在湖湘的我为之肃然起敬,心房也怦怦跳动起来,就像她在诗中所说:‘我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在茫茫大海。’”所以,他在这首诗中所传达的意象,通过解读她的名字,“舞动的水?/汹涌的水?沉睡而孤独的水?/抑或孔波斯特拉的雨声?”以极其敏锐的扑捉诗意灵感思维,生发出超乎常人的想象和联想,把握了艺术的美在于独具个性的全新创造。
  诗歌的本质是以文抒情,以情言志,优秀的诗人要具备跨国度、跨民族、跨区域的眼界和情怀。甘建华提出“地理诗”这个概念,并站在“大地理诗学”的高点之上,进行坚持不懈地探索和突破,其诗歌创新精神无疑是值得赞许的。而他本人也在这种理念之下,逐步实现诗学精神的超拔与诗歌世界的构建。这个与时俱进、独辟蹊径的湖南人,选择了罗伯特·弗罗斯特所说“人迹更少的一条路”,让人们再度感觉到他的飘逸不群。《甘建华地理诗选》中的文化密码,也在等待有缘的读者诸君去破译。
  2020年6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