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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写大地的勃兴与宏盛

——评罗长江散文诗《大地五部曲》

2022-06-27 作者:崔国发 | 来源:散文诗 | 阅读:
《大地五部曲》情思绵邈,取精用宏,壮声英概,气象万千,滔滔不绝地成为一部人类、民族、家国、自然、山川、历史、社会、文化、天文、地理、军事、审美等多元繁复、立体交叉、纷纭杂糅、错综连袂的华美盛大的交响诗,是一部精神浩瀚、思想巍峨、文化辽远、诗意飞腾、气韵生动的人生启示录。罗长江在新世纪中国散文诗巨大的坐标系上,找到了自己的C位。
  罗长江是一位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腹内藏乾坤并具有精神魄力与艺术雄心的诗人,是湘西山水和文化的知音,是一位善于总揽诗的大局而在诗艺上独当一面、不断迸发创造激情的大手笔。他的《大地五部曲》(山东人民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甫一问世,便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散文诗的汪洋大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举夺得了第八届中国诗歌春晚2021中国十佳散文诗人桂冠。
  罗长江的长篇叙事散文诗《大地五部曲》卷帙浩繁,瑰丽多姿,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灵动大气,生生不息,蔚然而成散文诗界洋洋大观。诗人将心灵的宏富、思想的宏奥、知识的宏博、文化的宏扬、理想的宏猷、境界的宏大、艺术的宏肆熔于一炉,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易经之乾刚坤柔、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阴阳五行学说、天人合一思想、心学、屈骚古调、竹枝词风等熔于一炉,将小说、散文、戏剧、电影、绘画、音乐、快板等艺术之长熔于一炉,将民俗、谣曲、神话、传奇、史籍、寓言、微信、新闻、田野调查、口述实录与沅湘风情、楚地巫风、傩舞之祀、现实场景、人生百态、乡土文明熔于一炉,将象征、隐喻、梦幻、意象、感觉、意识流、穿越、跳跃、闪回、拟人、咏物、叙事、抒情、议论等手法熔于一炉,竭力寻找散文诗写作的各种可能性,使得散文诗再一次取得难能可贵的新的重大突破,使得《大地五部曲》真正地做到了:情思绵邈,取精用宏,壮声英概,气象万千,滔滔不绝地成为一部人类、民族、家国、自然、山川、历史、社会、文化、天文、地理、军事、审美等多元繁复、立体交叉、纷纭杂糅、错综连袂的华美盛大的交响诗,是一部精神浩瀚、思想巍峨、文化辽远、诗意飞腾、气韵生动的人生启示录。
  罗长江的写作盛举告诉我们:散文诗哪里是什么“寂寞”的文体,它分明是在苍茫的文学大海上,叱咤风云,驾雷挟电,惊涛拍岸,气吞万里;散文诗哪里是什么“柔弱”的文体,它完全可以在风格追求上,汪洋恣肆,酣畅淋漓,恢宏大度,旷达弘毅;散文诗哪里是什么“小”文体,它照样可以表现大格局、大视野、大胸襟、大情怀、大感觉、大担当,折射历史烟云,弘扬时代精神,书写人间悲欢,塑造典型形象,阐发大情大理,与多个兄弟姊妹艺术等体裁比肩而立,甚至于会出奇制胜、异军突起;散文诗哪里是什么“非驴非马”,它竟然还可以是一头睡醒的狮子或腾飞的巨龙,横空出世,笑傲江湖,纵横捭阖,俯仰天地;散文诗哪里是什么“易写”的文体,罗长江先生十年磨一剑,今朝把示君,原来也是下了真功夫、硬功夫、苦功夫,聚土成山,集腋成裘,积小流为江海,积小胜为大胜,才得以成就今天这部宏硕的《大地五部曲》!
  直至今日,我与罗长江先生并未谋面,我也无意于在此流露虚美、溢美之辞。我只是想说,当我精研细读过罗长江的宏著之后,情不自禁地对这部厚重、凝重、沉重、深重、庄重的扛鼎之作报以崇高的敬意。之所以为之击节赞许与激赏,是因为它通过大感觉的体味、多声部的唱叹、真性情的表达,写出了大地的温情与伦理、大地的性格与气质、大地的忧愁与欢乐、大地的兴替与荣辱、大地的沉厚与深邃、大地的博大与精深、大地的希望与梦想。一言以蔽之,即是:写出了大地的勃兴与宏盛。
  为何用“宏盛”这个词来评述罗长江的《大地五部曲》呢?
  从篇幅架构上考量,其宏盛之“宏”,可能是我至今所见到的世界上最长的散文诗文本之一,它包括《大地苍黄》《大地气象》《大地涅槃》《大地芬芳》《大地梦想》等,共55万字。如此大的建制,诗人精骛八极,穿越时空,驾轻就熟,心游万仞,而能够见前人所未见,发他人所未发,写自己所未写,是当下我们有目共睹的散文诗鸿篇巨著,不拘一格,守正创新,敢为人先,另辟蹊径,对他人、对自己否定之否定,绝不蹈常袭故,具有鲜明的实验品质,有着戛戛独造的开创之功。
  从思想命意上品陟,其宏盛之“宏”,在于为理想铸魂、为时代发声、为民族立心、为英雄歌赞、为人生练达、为自然忧忡、为梦想焕彩,具有沉甸甸的思想深度与思想闪电的穿透力。他始终以一个思想者姿态出现,在散文诗中遵奉自己的生命逻辑与思想逻辑,贯注诗人的“大地意识与大地精神”(王志清语),从而实现精神镜像的薪火相传,融入瓜瓞绵延的文明之思,凝聚温暖的人性关怀,激扬思辨的哲学风采,而愈发使我们为之震魂荡魄,钩深致远,参赞化育,心源遥印,一种难以获致的心灵的洞识、通达与大器。
  从艺术气格上观照,其宏盛之“宏”,贵在“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所谓“入乎其内”,就是入情入理见其诗心,意欲把握散文诗之诗核;“出乎其外”,就是出新出色勇于跨界,超越时空,兼容并包,自由开阔,尽量拓展散文诗写作的向度,在多重复合型构中延伸到新状态,寻求文体更大的负载。散文诗惟有广摄博取、异质变构,采得百花成蜜后,才能走进广袤辽远的新天地。
  从谋篇布局上剖析,其宏盛之“宏”,则是围绕湘西风情和中国意象展开,恰如著名诗评家谢冕先生所言:“传统的中国五行:金木水火土,为宏伟乐章抹上了鲜明的中国底色,它们分别代表着关于大地的现实、历史和梦想。在此基础上抒写着作者对于乡土文明、民族战争,甚至历史街区演变的追怀与念想。抚摸历史,审视现实,畅想未来,罗长江把握和展开散文诗这一亲切的文体,圆满地到达他所憧憬的表现重大题材与熔铸史诗品质这一重大的创作蓝图。”
  我把这部结构缜密的交响诗概括为:天与地的宏大叙事、血与火的宏伟史诗、街与河的宏富交响、爱与美的宏丽画卷、诗与梦的宏阔华章--这,就是我在读过罗长江五部曲之后所受到的深深感染与心灵震撼。
  一是天与地的宏大叙事。卷一《大地苍黄》抒写天地道心和农耕文明,生动地展示出一个地域源远流长而绵延不绝的成长史、文明史、风俗史、精神史、心灵史。诗人把宏大的灵魂叙事放在农历二十四个节气时序之中,以二十四首竹枝词来映衬诗的抒情基调、思想情调与艺术格调,通过讲述大湘西一个普通村落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二十四个故事,赋予这片十分古老而又如此年轻的大地上栩栩如生的人物以悲与欢、苦与乐、思与情、灵与魂,以及人性中的纯朴与光亮、生命中的风骨与气象,重温一个村庄的凝重与丰厚、美丽与沧桑。岁月更迭,季节轮回,而诗人则念兹在兹,魂有所寄,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文字表达乡土文明,于苍黄的大地上不断地实现精神的扎根。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国元素的代表之一,它是中华文化瑰宝,是农耕文明的产物,是历法中表示自然节律变化的特定节令,也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另一个仪轨。竹枝词是一种诗体,二者的珠联璧合,为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提供了真切的体验。节气里的春夏秋冬,这里面有陌上梅花、蓝印花布、裸月、萤火虫、月光、血蝴蝶、雪花树、白狐媚草、篝火、七盏灯等大自然中各种色彩和线条的流转,也有鸭客谣、风琴、天籁、呜哇歌、牛皮大鼓、水磨坊的水磨转动的声音,还有老祖父、三姑娘、拧苞谷的老人、荞妹、小蝶儿、村里公认的好猎手等亲切可人的乡间人物,更有庇护我们的精神家园与心灵密码、乡土文明的创建,以及来自生活哲学的思考与美的沉思。诗人确信““泥土是有声音的”,他关注的是湘西“大地上的事情”,聆听的是二十四节气中“泥土的声音”。他“跟泥土有着手足之情”,其宏大叙事本意是一种“完整的叙事”,往往以历史与现实中的博大场面去感知一个时代的纵横,或者几代人的故事。天明地静,他的散文诗讴歌天地道心,浸润人的生命到泥土的循环与运动之中,应和着生命和土地水乳交融的内在节律,他“歌唱‘天地之大德曰生’,从太易之中生出水,从太初之中生出火,从太始之中生出木,从太素之中生出金,从太极之中生出土,五行应运而生了,天地乾坤应运而生了,日月星辰应运而生了,昼夜寒暑,风雨雷电,草木山川、人兽禽虫应运而生了。/生生不息的,泥土的声音啊。”(《大地苍黄》小引:泥土的声音)。“蓦然,天地间一片出奇的岑寂。/悠悠岁月如梦。”(《火》),天地道心通过人心体现,人心通过诗心体现,诗心又蕴藏于诗情中,即如老子所称颂的人处在天地道中,最终还是“自心”在其中穿梭自在,也就是天地心、道心、人心,只是一心。此心合乎自然,即为天地道心,而罗长江的宏大叙事,我以为其《大地苍黄》既关乎天地道心,当然亦关乎岑寂岁月中的世道人心,一种“苦涩与暖意、轻盈与苍茫、幻美与救赎”,折射出一种面貌各殊、血脉相连又生死相依的人性之美。
  二是血与火的宏伟史诗。卷二《大地气象》是血写的国殇与“民族心灵痛史”,以及英雄的坚强意志和抗争精神,谱就一阕气壮山河的英雄浩歌。罗长江是诗人,也是散文诗坛的历史控,他的历史诗性与史诗品格,表现在他的作品具有宏阔的历史视野,能够彰显一个历史时期血与火的“史诗性”,并袭用屈原《九歌》的框架,以一场阵亡将士的民间祭典为主线,全景式地描写湘西会战那一段铭心刻骨的“昨天的战争与国家记忆”,诗里行间既有浓墨重彩的重大事件抒写,又有英雄人物性格、巫风楚雨的民情风俗、战争风云的细致描绘,具有历史的纵深感,又充分体现诗歌的灵动性,作品虽不像小说那样有着故事的完整性,而是以多个似断实连的片断,包括折射长沙会战、常德保卫战、衡阳保卫战等其他几场战役,却仍然能以其史诗性给予读者以审美崇高的启示并对英雄的精神品质表示由衷的敬意。展卷即阵容强大的《九歌》歌队,“日出东方。上下天光。万千气象”,竽瑟齐奏,繁音急鼓,且歌且舞,开坛扎寨,为湘西会战和湖南会战抗日阵亡将士招魂。接着诗人唱响了“英雄故事歌”,点兵、发兵、镇邪、犒将,在战争歌舞中庄严宣告:有一种尊严叫血性、有一种铿锵叫担当、有一种耻辱叫遗忘、有一种愿景叫和平。招亡与跳荡、渡桥与散花,最后在第九歌《撤营》中收坛:“东风骀荡。群山回响。大地气象。”忠烈昭日月,浩然大气象,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宛在,魂兮归来!与日月兮齐光!一群充满着理想主义、英雄主义精神品格、在战火中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将士形象跃然纸上。“一个民族的血与火,苦难与光荣,/在五脏六腑,无声地燃烧。/中华大地的血火气象啊!”“火便是血。血便是火。火是血在烧。血是火在烧。/用我们的苦难之血,信念之火,/铺出中华大地的血火气象!”诗人亲近血与火,亲近血性、崇高与庄严,那些气壮山河、气势磅礴、元气充盈、感天动地的浩气长歌,在历尽沧桑的民族的血脉中汩汩流淌;那高扬着爱国主义精魂的正气歌,在三湘四水奔腾不已,荡气回肠,造就民族的精神史诗。
  三是街与河的宏富交响。卷三《大地涅槃》不啻是活在文字里的河街记忆,也不啻是为行将消失的老街唱挽歌,而是一部惊呼人们把根留住,特别是留住乡愁、留住城市记忆、留住活态精神文化的醒世恒言。作者以“街”与“河”为复调,见证澧水之滨一条老街改造的前世与今生,反映了城市化进程中的嬗变与街区文化遗存或将“流逝与消亡”的阵痛,从而引发了人们对捍卫民间文化与精神家园的关注与思考。“远远的,我搂定河街街口衔住的那一轮落日。/落日由一抹灿如火焰的晚霞衬映着,缓缓西沉而硕大无朋。/晚霞渐渐暗了下来。暗若燃烧过后余温尚在的灰烬。慢慢消失,消失,归于寂静与恒远。”面对网友的留言,诗人触景生情,因景生忧:莫非即将拆迁的老城区绝无仅有的一条六百年的河街,就是这一轮“落日”和慢慢消失的“晚霞”?“这颗心,已是被碎片化感伤与柔和浸透又浸透了……”古河街是一个特定文化历史发展的珍贵的有形见证,是历史文化的容器与活态的遗产,它是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综合体,是镌刻着人类智慧光芒的“活化石”,是一个地域与人们生活融为一体并有着亲和力和凝聚力的文化形态。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人类生产与生活方式的现代演进,许多如古河街一样古老的历史街区,正面临着被现代建筑所替代的严峻的挑战。如何对河街保护与珍重,抢救河街志愿者在微信上发出宣言:“抢救河街记忆’!让照相机留下文化细节的珍存,让摄像机留下现实版本的鲜活,让录音机留下挨家挨户的口述体,让文物收集六百年老街的风雅颂。/多媒体时代结束了,我们得让河街活在文字里,活在图片里,活在音像里,活在实物里,活在有声有色里。/活成一本书,一本纪念册,一轴‘清明上河图’。/活成一座文字、图片、音像、实物全方位展示的陈列馆。/活成一份可供念想的精神遗产、文化乡愁。”微友的逆袭,寻找延续这些传统文化的良方,虽流露着现实的感伤、悲怆之情,却也承载着道义与机智应对的力量。古河街自有它研究的价值、学术的价值、见证的价值、历史文化的价值、审美的价值、欣赏的价值,一句话,就是它的精神价值。一场抢救文化记忆的民间行动,无异于使古河街如“鹰的涅槃与重生”,水流云在,大地长存。值得我们推崇的还有,作者在散文诗体式创新上亦可谓标新立异、别出心裁,全书采用“微博留言互动”方式,在艺术表现路径上作了大胆的试验,原来散文诗也可以这样写。
  四是爱与美的宏丽画卷。卷四《大地芬芳》是生态文明的颂歌,它体现着诗人自然写作的文化自觉,善于在散文诗中与张家界瑰丽与神奇的大峰林展开心灵的对话,与自然建立和谐共生而血脉贯通的关系,并对我们诗意栖居的大地产生温暖、热爱与美好的亲情。罗长江先生系张家界人氏,长期生活、工作于湘西北,这里有被誉为“地球生命之花”的中国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该处风景名胜为世界地质公园和世界自然遗产地,美丽而神奇。或许诗人蒙此自然所赐的恩泽与灵感,他的作品中自有一种来自大地的深刻启悟力,以及从灵魂深处生发出的爱与美、朴素与本真、谦卑与虔诚、永恒与宁静。《大地芬芳》便是以“我”与小孙女来到张家界核心景区度假7周的见闻和经历为基本架构,描摹自然生态和探寻自然的奥秘,借小学生叶子之所见所闻所感所歌,举凡天地峰林、草木虫鸟、巫风傩雨、渔猎梦想、流水天空、山鹰聚会、村寨风情,尽皆耀目入心,诉诸诗美的笔端,竭力表达着对砂岩大峰林这片绝版风景区特有的审美感受以及温馨的眷恋之情。诗人融情于景,化景为情,情景相生而使全书幽微远渺,情理并茂,试图呈现人与自然万物的生存与生命状态,包括自然给予心灵的慰藉与滋养。山有木兮,岩峰上的武陵松,“长成一大片一大片永恒的绿色。/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生命奇迹的有情和有觉。/长成猎猎作响的一面面旗帜,宣告生命的尊严与强大。/面对武陵松群落,会更加感到贴近永恒,会更加鼓起生命的热情、信心和勇气,以及对生命的敬畏。”生动的自然客体与自由的生命主体互摄互映,于永恒的绿色中浑然一体地融入生命之诵与灵魂之咏,“生命奇迹的有情和有觉”“生命的尊严与强大”“生命的热情”“对生命的敬畏”等,一种近乎自然原生态的武陵松,原天地之美,于心灵的经验中转化为生命美学与泛灵之爱。“幻美得啊就像一个梦,幻美得就像不是真的了。然而,恰恰它是真的,取景于中国张家界的乾坤柱。/叶子和我,一同为美轮美奂的张家界风光鼓掌!”“张家界!张家界!天人合一的生命场!生态文明的绩优股!/张家界彰显的‘共生共荣’,是为人类点燃的自然之灯啊!/叶子呀,共生共荣就是爱。只有‘共生共荣’,只有‘爱’,才是拯救地球和人类,共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不二选择。”(《乾坤柱˙悬浮山》),与大自然共生共荣,在现实版的张家界,既是一次美轮美奂的精神洗礼之旅,更是一次人生美与爱的参悟。“唯有爱!才能让人们回归常识和真理,敬畏自然钟爱自然,尊重、友爱和珍惜生命,拒绝贪婪与丛林法则,致力建造一个和平、公正和可持续的星球。”(《苍穹在上》),正是因为诗人对大自然的美感体验情之深、爱之切,才使得诗人直面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生态环境严峻时所产生的忧思、关注与诘问:“原本美丽异常的蓝星球,已是千疮百孔了啊!/原本资源丰饶的蓝星球,已是面目全非了啊!”警策之语有千钧之力,是生态圈中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离骚篇”。
  五是诗与梦的宏阔华章。卷五《大地梦想》,顾名思义,就是如本卷封底推介语所说的“聚焦千年鸟道,抒写人类梦想,聆听一阕天地人鸟的交响”。诗人以“天空”“大地”“追梦人”三个乐章为基本架构,调动和弦、复调、变奏、复变奏等音乐手段,“天地之间,响彻人与鸟、大地与天空、神话与现实、光荣与梦想的多重交响。”我个人认为,长江先生的第五部曲是对第一部曲《大地苍黄》阐发“天地道心”和第四部曲《大地芬芳》礼赞生态文明的更进一步深化与升华。“天地道心”“生态文明”本身即言“天、地、鸟(物)、人”的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存的关系。所以作者在第五部曲《大地梦想》扉页引录庄子的话“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恰能印证我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判断。有道是“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在此请允许我再做一些引述与考论。不妨再百度一下:“古人认为构成生命现象与生命意义的基本要素是天、地、人。‘天’是指万物赖以生存的空间,包括日月星辰运转不息,四季更替不乱,昼夜寒暑依序变化。‘地’是指万物藉以生长的山川大地以及各种物产资用。‘人’是万物之灵,要顺应天地以化育万物,最终达到‘神于天,圣于地’的理想境界。《易经·说卦》:‘是以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立人之道,曰仁曰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人的存在意义,跟天与地是一样的,天、地、人并称为‘三才’。人禀承着天地的正气而生于世间,就应当效法天地的高厚覆载之德,用一颗仁义之心来为社会大众作出贡献。否则,人与禽兽只不过是名字不同而已!”我们再来观照罗长江先生笔下的“天地人”。第一乐章“大地”借用“宫角羽徴商”古曲乐调,写人鸟之间的故事,把“我”在千年鸟道的行进中的踪迹措置在白鹭洲、打鸟坳、老鸹寨、雁鹅界 、鸟树下,并以复调书写:大地上的远方、大地上的伦理、大地上的神性、大地上的爱情、大地上的声音。举个例子分析:大地,是“天空下的大地”,即如诗人题记中“天空,以大地为起点!”换句话说,就是要脚踏实地,仰望星空,从大地出发,沿着天空的向度,即意味着腾越与飞升,这正是追梦的状态:“梦想的别名叫远方。诗意的别名叫远方。/生命的冲动、迷惘与憧憬,在远方……”有了诗与远方,人生就会筑梦追梦;身下有大地,心中有远方,就会插上理想的翅膀自由飞翔。“大地上不能没有远方,就像人类不能没有梦想。/当一座山有了远方,山便有了企盼。/当一条水有了远方,水便有了渴望。/当一只鸟有了远方,鸟便有了动力。/当一个人有了远方,人便有了天堂。”简直就是励志的金句,拥有鼓舞人心、催人奋进的力量。第二乐章“天空”借用“光影歌雨风”等天象写古往今来人类渴望像鸟类一样飞翔的梦想与故事,并以和弦弹拨:有一份诗意叫“奔月”、有一种精神叫“精卫”、有一种爱情叫“银河”、有一幅壁画叫“飞天”、有一类飞行叫“跨界”。“飞行”是第二乐章的关键词,“天空播种梦想,大地长出翅膀”,飞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梦想:“梦想是梦想的起跑线。梦想是梦想的通行证。梦想是梦想的指路牌。梦想是梦想的接力棒。梦想是梦想的凯旋门。”可见,飞行与梦想的关系,梦想与人生的关系。“没有梦想的人生,与徒有翅膀却不做飞翔的家禽有什么区别?”可谓发人深省、启人心智。第三乐章“追梦人”借“坎离巽坤乾”等易经,写千年鸟道追梦人的故事,并作回旋变奏:人世间的救赎、书生报国、荒野里的过客、发出自己的天问、未来已来。仍是以“梦想”为母题,举隅说明“有梦想的人是幸运的”“生而为人,不能没有梦想”“人是靠梦想活着的”“有梦想,就大声说出来!有梦想,就可以飞起来!”“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等人生哲理,由此可见天地道心、天人合一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持久魅力。
  罗长江在新世纪中国散文诗巨大的坐标系上,找到了自己的C位。
  他怀揣着恢宏厚重的长篇叙事散文诗《大地五部曲》,从三湘大地出发,脱颖于群星璀璨的文学星空,闪烁着耀眼夺目的理想的光亮。
  他的散文诗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散文诗时空,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自由跨越任驰骋,逸兴遄飞自凌云,于双元宇宙中拓展与延伸,已飞至广袤、开阔、辽远的境界。
  他的作品,赓续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熔铸着时代、社会和人生的大情大理大气度,高扬着大地意识和大地精神,诗里行间充盈着健朗的思想风骨与精神元气。
  作为一名执著的散文诗的探索者,罗长江先生堪称艺术跨栏赛跑的高手。跨越的勇气、跨跃的思维、跨界的能力、跨文体的写作,大大丰富了散文诗表现力、叙事力、创新力,散文诗这一文体因此再一次获得新的解放、新的突破、新的疆域、新的视角!
  罗长江的创作实践告诉我们:散文诗的潜力是无限的!散文诗人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载《散文诗》杂志2022年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