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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马读诗】王子俊、鹤轩的诗

2020-10-12 作者:长安瘦马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签约作家、诗人长安瘦马评论作品选。
王子俊 的诗 
诗人简介: 
  王子俊,诗歌小说散见于《人民文学》《诗歌月刊》《诗神》《星星》《诗潮》《草堂》《四川文学》《安徽文学》《山东文学》《延河》等,有诗入选《诗歌点亮生活》等选本,现居攀枝花。
 
 
  大年初一,顺小河沟两侧上坟
 
我略微向母亲打听了下,
这小河沟两侧零乱,挤满的小坟包,埋葬的
 
是哪些,我从未谋过面的先人。
然后就老老实实,挨个坟烧纸,点香,磕头。
 
他们没祸害过人。老实巴交,交公粮,
吃掉那些年所产的蝗虫,老鼠,嫩树皮和蛤蟆。
 
他们死于肺结核,谎言和营养不良,
他们死于大脖子病,浮肿或富贵病。
 
时间滑落得还不算太远,我深知的小真实,
就坟包一样,闭眼,假寐,怎不叫人痛心。
      
长安瘦马: 
  在一个公众号里读到王子俊的标有“非虚构”字样的诗,我复制出来放到电脑桌面,闲的时候,我读着他,也读着自己。类似的经历我也有过,那些远去的场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在记忆的影像里流动出来。 
  比如这首《大年初一,顺小河沟两侧上坟》,小时候父亲带我回河北老家,就曾面对一座座坟包,给我说这是你啥、那是你啥,包括他们是怎样死的,一生干过啥大事,有好的,也有坏的。 
  从字面上理解,“非虚构诗歌”是真实生活的客观呈现。也就是说,诗人表面上的创作主旨是在还原他的生活经历,虽然这种不带有感情色彩和倾向的原生态的记录看似剥离掉了诗歌技巧,但是,诗人是珍惜他的文字的,他所展现的这些生活真实一定有他的思考和寓意,而这种形式的表现,通过诗人特质的语言组织,便具备了诗歌的艺术性和思想性。 
  马克·吐温说“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写真实多了具备一定风险性,写“风花雪月”多了未免矫情,写歌功颂德多了又不见了诗人的傲骨,这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王子俊的诗歌创作经历了热烈、中断、拾起三个阶段,再拾起时已过半生,还是那么热烈,但这是冷静的热烈,是经过了生活的打磨后脱去了功利的杂质,进入了自然、纯粹境界的热烈,生活的磨砺以及诗歌艺术的锤炼,使他的诗歌创作视角多极广泛、形制挥洒自如,举手投足便是诗歌。 
  我拿出王子俊的这首《大年初一,顺小河沟两侧上坟》出来说事,并不是说本诗就是诗人的代表作品和创作方向,本诗只是诗人创作的寻常一角;我想说的是,其实“非虚构”只是一个诗歌题材的注解,没有这个注解,古往今来的诗人们也把生活中的所见所历客观地呈现出来,比如杜甫的“三吏三别”。 
  至此,我觉得王子俊是一位独立并且深度思考的诗人,这个认知只是源于我对他一系列诗歌文本的理解和揣测,因为,我和诗人并不熟悉。
 
2020年8月19日
 
 
 
鹤轩的诗
 
诗人简介: 
  鹤轩,河南焦作人,一颓废又热烈的女子。她说:“我是西西弗斯推着的石头,永远不会到达终点;我是偏执狂,请宽恕我。” 
 
  阁楼城堡 
  ——致茨维塔耶娃
 
阁楼是你避世的城堡
你的自由让你接受了莫斯科上空的危险,紧张
和挑战给你带来的怯意
你的生活也因此蒙上了烟灰与尘土
可你宽大的额头依然光洁
傲慢与茫然的表情依然令人吃惊
你的眼睛依然大而无力,仿佛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我踏进你的小屋
给你讲那些你必须看见的事物——
碳火,水洼,锯末,食物残渣,漂浮的废旧塑料袋
讲你必须忘却的情人
我对你说不要再享受床头的小灯盏,香烟,面包
还有你不曾表达出来的尖刻,智慧,快活了
“该洗洗碟子了”
我惊讶你女儿的回答——
“里面洗过了,妈妈是诗人”
而这些你已经忘记——我坐在你阁楼的唯一的凳子上
你乐不可支地展示着你的诗行与日记 
2019年2月15日
 
 
长安瘦马: 
  一直想在鹤轩发出的诗作里找出一首调子欢愉的、明亮的、轻松的、哪怕风花雪月有着小女人娇柔的甚至矫情的诗歌。 
  我这样做,因为在我的视线里,鹤轩诗歌散发着幽暗的特质,那是一种经过深度思考才能形成的幽暗特质、是在太空宇宙里闪耀着光泽的幽暗特质。这是我有意躲避和害怕遇到的特质,在浮华的世界里,我已习惯平庸和顺从。 
  眼睛驻足在《阁楼城堡 ——致茨维塔耶娃》这首诗不肯离开。为了深入诗人的内心世界,我恶补了茨维塔耶娃,这位以“生命和死亡、爱情和艺术、时代和祖国”为创作主题的悲情的俄罗斯诗人,她的颠沛流离和生命结局让我唏嘘。而鹤轩又以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自居,鹤轩推着的石头是诗歌吗?西西弗斯一个生命的反叛者,不断重复、永无止境,行为的本身已经变成一种哲学和精神。或许,这就是鹤轩说的“我是偏执狂,请宽恕我”的来由,而那石头,不是美丽的诗歌,是布满荆棘的现实生活。
 
  铁匠铺
 
去往铁匠铺的路上,我听到了滴水的琴声
它像溢出窗口的白百合,一点点熄灭着我心中的情欲
而此刻我的情人正挥汗如雨,用打铁的手在锻打坚固的婚房
他曾经,哦不,他一直都用善解人意的眼睛告诉我
明天的炉火将更红火
他相信爱情就像相信黑夜与白昼的纠缠,漂浮,旋转,飞升,和躲避
而他不知道我已有了浪费生命的念头
就像一片树叶重新选择了随波逐流
 
  如此,联系起来,鹤轩的诗歌创作的一个领域就清晰了一些。孤独、荒谬、绝望的诗歌情绪,颓废、悲观、忧郁的诗歌意蕴,思考、叩问、痛楚的诗歌追索,使她的诗歌不再停留在诗歌的浅层,她的诗已经进入了对生命、对人类、对社会深层的体验和探索。 
  而我不喜欢这类的诗歌,灵魂的飞扬虽然让思想强大起来,可是也会让你强大的思想再回到你的身体时遇到许多障碍,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你自己,理想和现实的冲突会吹来忧郁的风,消减你的热烈。 
  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阁楼城堡》和《铁匠铺》里不出来吧。
 
2020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