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羊楼洞茶》

1

农历下半月

月亮在地球的那一边

在羊楼洞镇，冬天的风

正从唐朝的茶马古道

自蒙古，长途跋涉往这里赶

洞庄砖茶

如一块块吸饱了月光的石头

坐在石头里，用沉默

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远处的山腰

茶树林一片清寂

一两只不知名的灰鸟

像茶树的肋骨

朝着东南方，伸长脖颈

2

我开始想象

一位明清女子，身着罗裙

无领的颈项，挂着红山玉碧

坐在茶树间的凉亭

她的对面，一位男子头戴梁冠

一身青罗衣，佩革带

这个时候，夕阳西下

面前的杯子里，几片叶子上下漂浮

新鲜的，宛如森林的气息

在茶杯里弥漫

一匹匹驮着砖茶的马

从他们身旁的茶马古道，奔向远方

无数个白天，在它们固执而清脆的蹄声里

逐渐变暗，成为夜晚

但它们的蹄声，不止

3

春天，很多鸟站在茶树上远眺

它们细小的眼睛，喜欢对着采茶女

看那些稚嫩的叶子，从她们纤指下消失

她们兰花般的手指，怎样成为清明

第一场奠基

谷雨前

第二场奠基开始，兰花指过

所有茶树林，成为没有屋顶的墙

只有阳光，不食人间烟火

一如既往的照彻

偶或，天空飘下细雨

就像一个写诗的人，在哭泣

为那些沉默的茶树

4、

三百年前

那些蓝眼睛的商贾

还站在历史背后，向这里眺望

他们走过的那条明清石板街

依然在黎明的晨曦中

早早地醒来

那个时候，城市没有这么密集

不像现在，生在城里的人

似乎永远走不出去，天的尽头

也将铺满坚硬的水泥

此时，远处的观音泉

沉在很深的禅境里

专等我们这些来自尘世

沾满俗事和欲念的人

等她用清澈，让我们在一盏茶里

安静下来

并告诉我们，多大的心

都能装在一盏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