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黄河
呵
巨大的冰川 无边的雪原
把你作为一株雪莲收容——
你活活地死去
你死死地活着
你的身边堆着厚厚的冬天
你的心上滚过尖啸的夏天
你浑身上下
嵌满一个个冻红的太阳……
冰峰不再赐你坚韧
深谷不再补你生机
兀立的峭石
不再强你体魄， 壮你姿色
只有野蜂伴你寂寞
只有野蜂知你求死
雪山千米的海拔呵
便是你心中痛苦的海拔!
茫茫雪原以为你仙去
动用最昂贵的料子
为你裁缝， 从山顶垂下洁白的素衣
哗哗江流预料你难活
借一道道峡谷
逶迤成粗大的嗓门——
哭出满天的哀鸣
你呵 多亏你高达170的智力商数
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根须
你吸到了地母的慰藉
吸到了月的昭示
吸到了自己对自己的告诫——
定要让风暴缩成海龟
看“死”在千百米高度的你
被自己心中开出的花祭活!
呵
你一次次“梦”进月亮
月亮一次次“圆”在你梦里
你枕着月 你抱着月 你吻着月
你惊诧月亮原是咸的
是颗巨大的泪球
你惊异泪球上有自己新鲜的泪珠
你情不自禁地悲呼——
月啊
难道你也是一面流泪一面追求的吗
月 一个颤栗飘然而去
你踩着梦境踩着云彩飞奔而去……
呵
你O型血的追求
终于将你从人生的峭壁上再度折回
——你静静地坐在大海边
你等待着月出
——白发长成三千丈
你遥望着月出
——银须长成五百尺
你等了很久很久
时间的碎片铺满了海面
你看见自己的身影叠在悬崖上
复活成浑身赤黑的渔夫
渔夫一个360度的旋转
撒下捞月的网……
你看见自己笃在寺院檐上的目光
羽化为拍翅的海鸟
海鸟吞下香火缭绕的木鱼声
冲破椭圆形的念经队伍
尖叫着， 啄出海底的溶溶月光……
呵
你等待得很久很久
你成了古代最讲信用的尾生
你成了古代最为忠直的史鱼
你相信月亮不会单方违约
不会撕碎盖了心印的条文
呵
陪你等待的星星成了冰冷的卵石
陪你等待的舟子成了佝偻的海螺
陪你等待的珊瑚
成了一团美丽的愁绪……
你默默地温习中国历史
你轻轻地唤出唐宋元明清
你模拟墨子的风度庄子的机敏
——与风暴辩论
你模拟孟子的腔调孔子的斯文
——与风暴商榷
你假想与屈原小憩凉亭摊开心事
而后一前一后漫步汨罗江
你拾着三闾大夫的脚印
——健实自己的步履
你捡着三闾大夫的凝思
——聪慧自己的耳目
你捧着三闾大夫的叹息
——悲凉自己的忧患意识
你摘下头上的帽子
兜着三闾大夫的言语与眼泪
交给铜枝铁柯的松柏
写进一片片页岩
装订成厚厚一部《天问》……
你很想对屈原讲呵——
生活的沧桑
使你命运的深谷埋下悲切的隐痛
正直的心灵
驱使你只看天色不看脸色
你很想对屈原说呵——
曾经踽踽独行
不听鸟儿在夜半林梢的一声叮咛
只是痴想着月
曾经行吟江边
不看秋虫在残红里一阵惊心
只是痴等着月
待到心焦如枯叶
你奋力划桨把身子射进芦苇——
作一次痛快的呕吐……
你呵 你想象着荷马——
第一个灵感是从月亮中生发的
你呵 你想象着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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