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人这个意义上来说,空林子对生活是不满意的,但她又继续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这就很无奈,我不能想象她不写诗诗将会怎样?我又再问一句:即便继续写下去,她能找到她希望的吗?不。否则她就不会写出《失衡的天象》这样的诗,在这首诗中完全暴露了她心灵的危机。我想,如果空林子继续用写诗的方式追问下去,只有两种结果可以消解问题:一是去参禅,因为对“界”的探查是不可能有答案的,而且也不需要答案,“界”只是一个事实,不祥的事实;二是退回到和歌的状态,为人妻为人母,那一个诗人就不复存在了。我这种不好的预感的原因恰恰是因为空林子过早地写出了众多优秀的诗篇,以至于我不知道她何以为继。
在《失衡的天象》中,她说:
单调又真实的鸟声
报子时已过
如果杯子响起
别慌张
不要拘泥于一系列规范动作
只要轻轻啜饮一口
你就度过平安一生
……然而后面她又说:
因为失衡的天象
已昭示灾难的来临。
写到这里我要问空林子:这个灾难到底是什么?难以启齿。她的回答是:
继续往前走
千万
千万不要回头。
我在本篇中极少谈到她的诗艺,是因为事实上空林子已是个少见的具有成熟表达内心情感和语言能力的女诗人,这也是我会注意到她的诗歌的原因,技术问题在此可以免去不谈,这对她不成问题。问题在于更内在的秘密:如果说空林子的诗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不是在诗歌本身的,而在于诗人。空林子太过“实际”,这个实际限制了她的诗歌向最后一层的爬升。这时候我想起了简爱和她的作者,以及美国女诗人狄金森,她也是一生在家除了家务就是写诗,她也甘于寂寞,死后诗作才得以传世。她也写爱、情、生、死,但她的爱不像空林子那样始终从“我”出发,比如她的《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我就不虚此生/如果我能解除一个生命的痛苦/平息一种辛酸/帮助一只晕厥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巢中/我就不虚此生。你仔细读这首诗,你会被一种深深的感动刺透,那么空林子,你个人的哀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应该写出这样的诗歌,但你需要增加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勇敢。这需要代价。
而且狄金森所依附的信仰背景与你完全不一样,所以她的爱更大而有力量,而你依附的背景让人厌弃生命,否则你就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
舍不去的悲欢离合呵
五千年一弹指
顺应法自然的背后
是我不朽的挣扎
要挣扎,但要向上挣扎,否则这种挣扎只能给人带来极深的失败感,而人类需要的是勇气,其实每一个艺术家都在挣扎,但我们要挣扎得“辉煌”些。仅仅做一个优秀诗人是不够的。要做一个伟大的诗人,这需要一颗高质量的心灵。你已经丢弃了很多该丢弃的东西,如果能再丢弃一些,你将更杰出。
你能做到的。
199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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