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灵的纷繁多变,情绪的不可捉摸,整部诗稿的语调并不单一,但与生存状态有关,诗之主体的调子则有如半透明的夜晚,迷离、无助,忧郁而哀愁。这是一个失衡、动荡不安,在梦境中漂泊不定的灵魂的自白,她渴望安宁,却无法进入秩序;祈望平衡,却厌恶岁月每天相同的姿态;害怕失衡,又梦想着失衡;她执著于认知,又怕一语道出随之失去……这是一只飞旋于世俗与禅境、焦虑与安宁、追随与悖离,现实与幻梦之界的知更鸟,哪里都可以驻足,而哪里似乎都容纳不了那天性失衡的灵魂。这是一个复杂而又单纯的矛盾体,尽管一会儿露齿大笑,一会儿满怀醋意热泪频弹,一会儿成为美妇人在舞厅旋得天昏地暗,一会儿又变为伏于膝下的那只淘气猫,或于夜间恣意长成一株疯狂的野石榴,可对一切彬彬有礼的践踏,只是证实这世界尚存的真诚,爱的不同姿态与担忧,在生命的边缘,混淆不清的日子,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空林子的诗或许和她的名字一样,既有林木的实感,又有能“空”的虚幻之境,这是一切好诗的特点。有如杯子中空才有容器之用,屋子空阔才能容纳一切,有时,艺术的本质便是以空无来决定的。但空林必须有林,杯子必须有体,房屋必须有墙,否则,那便是彻底的虚无,什么也不存在了。所谓“诗的内容在于事实和想象的距离。一首诗愈是远离最初的生活事件而不断绝这种联系,它的内容也就愈多”(罗伯特.勃莱语),或许说的便是这一准则吧。
我无意把空林子的诗抬得过高,虽然她可以称之为较为出色的诗人,但从诗中可以看出,她对诗质的把握还有些蹒跚不稳,语言的运用也有用力太过或力不从心之处。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逐渐臻于成熟。也许和性格有关,与现实的生存状态有关,她的诗,如果能表达得更为放肆,更为淋漓尽致,诗的穿透力才会更强。我知道,这是苛求。
写到这里,似该收笔了。我想起订中颇为微妙的一首诗《结婚纪念日》,为本文作结或许是合适的―――
结婚纪念日那天
丈夫送我一本精致的纪念册
扉页上情深义重地写着:
“爱妻
下辈子我还愿意向您请求
赐给我结婚的日子”
接着说:
您可千万别答应!
1995年11月25日写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