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青海大地（组诗选四）
              石英杰
http://bbs.yzs.com/showtopic-161765-7.html
 
玉树时间

紫红色藏袍，被凛冽的风
斜着撕裂。巨大的投影
“唰----”，猛地抖开
蒙住一个悲情的国家

噙满泪，晃动粗粝的犄角
一万头受难的牦牛，跪在地上
肩负起十万场沉重灾祸
从废墟中缓慢站起来

亡灵！经幡狂舞
高原深处的天路呵
逶迤，曲折，漫长
通往辽远的苦难

仰望灰蒙蒙的天际
请大家抬起手腕，对表
校正小时，分，秒
此刻，是玉树时间

在那遥远的地方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多少白云，羊群，绿牧场
那干净的毡房里呀
究竟有多少好看的姑娘

在那遥远的地方
红太阳一样的笑脸
比月亮还明媚的眼睛
究竟引来多少迟疑的张望

在那遥远的地方
究竟多少道路开裂
多少镶金边的衣裳被压埋
多少，多少，到底有多少

此刻，唱起这首民歌
忍不住想起叫做玉树的那个地方
刚一张嘴，脸上忍不住淌满泪
心口忍不住收紧，疼

寻找

不，我们不会像藏羚羊
灾祸降临的时候
踩着黑糊糊的血迹
狂奔，四散逃命

我们顽固的留在危险中
寻找挚爱，寻找亲人
24小时，48小时，72小时
不，还要更长更长

让新娘找到新郎，让妻子找到丈夫
让女儿找到阿妈，让孙子找到奶奶
让骨肉找到骨肉，让疼找到疼
让一部分找到另一部分
让一个称谓找到另一个活生生的称谓

那些散乱的头发耷拉下来
贴在惊惧的脸上。我们留在瓦砾中
把破碎的仔仔细细粘贴到一起
弓下腰去，用手紧紧捂住嘴
不让自己突然失声恸哭

     国祭：降半旗
 
降旗之前
要把一微米换算成一百万个单位
这面旗帜每下降一微米
要有一百万次停顿
要在一微米的距离中
给予一百万次借代的机会
替代青海之南的雪山、牧场
替代四千米海拔，长长的唐蕃古道
替代坍塌的庙宇、玛尼石堆
替代无数风沙，离别，恸哭

要把一秒钟换算成一百万个单位
要像慢镜头，在一秒钟之内
至少给每个亡灵一百万次回头的机会
要把挚爱，在每秒钟之内
分摊到最小最小的单元
至少给人民一百万次疼的机会

降。再降。降半旗。
临风的玉树呵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之上
每一次下降，每一个仰望
像悠悠的长江水
有多慢，就有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