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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际、阳光、节奏以及眺望之眼 一一评叶子闻近作

2024-01-21 作者:朱必松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叶子闻的诗歌写作,不是一种“复杂性”“综合性”的诗歌,其自身的辩识度就在于:世界的荒谬性并没有玷污这颗青春、成长、进取、文化自洽的心灵,她依然在热爱生活、热爱美、热爱自由、热爱公平、公正、正义、公信等等多元化、多维度,具有积极的普世意义的价值观
       九零后诗人、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生苏笑嫣在参加完第七届郑州中国诗歌节后,微信上有一段留言:今晚我特别感动,中国诗歌节闭幕式在“只有河南”的幻城中予我一场场幻梦。我看到李白与杜甫的相遇,看到木兰当户织,看到李清照在饮冷酒,看到临安风华在眼前浮起,真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看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看到李白书《上阳台帖》,看到一位位诗人穿越时空,在巨幕中一个个站在窗前,同时共在。当他们说,“我是刘禹锡”“我是辛弃疾”“我是韩愈”“我是白居易”……我不禁热泪盈眶,这种感动,也许只有中国人,只有诗人才能体会。每当一场诗词的演绎结束,那场舞台沉降下去,那一个时代和它的伟大诗人落幕了,但继而又是另一个时代和它的伟大诗人的舞台升起。人与历史都会沉落、弥散,但这些诗句和书  写它们的诗人们永恒地与我们同时共在。也许有一天地球也将成为尘埃,但这些星星伟大过,明亮过。而我虽永远渺小,但我有幸,能够成为一个诗人。
       我虽然没有参加这场盛会,我读到这段话也特别感动。中华民族的希望在哪里呢?中国的希望在哪里呢?就在于不同年龄代际的人对历史、当下以及未来葆有信心和期待,依然有“看遍江山壮丽,描绘人民豪迈”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激情,还可能就是中国诗歌的新希望、中国的新希望。
       叶子闻是一名在四川美术学院的在读生,我作为长辈,总认为:这个世界需要一股清新的风,一股干净的、阳光的、充满着澎湃激情的、充满着希望的力量在这个不可知的世界荡漾,来驱除过快的工业革命、地缘政治、数字化时代、民族主义等等不确定因素弥漫在人们现实人生和精神处境中的雾霾。这虽然是一个传播方式瞬息万变、传播革命迭代升级的大时代,但人工智能(AI)、依然无法全部替代人脑的精神思维。
       人类走向怎么样的未来?作为己逝者神秘古老而不变的诤言,永远都是渴望着地球人类诗意的栖居,和平、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自由、包容、博爱、怜悯、温暖,这些祈愿只有通过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努力,年轻人对未来的信心才能抵达。如果年轻人对未来没有阳光、清新、光明的期许,人类就没有未来了。只要有人类存在,诗歌、诗人这个古老的行当就不会消亡,诗歌作为美、教化、伦理、道德、信仰的功能就会依然发挥着美好的赋能。正是在这种初心的驱使下,我认真地阅读了叶子闻同学的诗歌。
       人性在危险的时刻往往会发生激浊扬清的作用,往往在复杂的时代和背景之下,首先提出和倡导就是那个丹麦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眼睛里的世界是无比澄澈和通透的,这就是我们渴望的元世界。
       “在河谷和溪涧/能发现玩耍的夏雨/它的家在哪里/白云深处。”(《夏雨》)
       “一只蜻蜓抱着一根青草/板栗躲在毛茸茸的房子里乘凉。”(《夏日》)
       “我把十六岁的春天/扎做一条马尾/在春阳下雀跃/在花田中翩翩。”(《十六岁的春天》)这种语言都是十六岁般的元语言,像描摹一幅春天的画一样,那画像春天树上的蝉翼纤薄,又像夏天水中的睡莲盈盈,好似指缝间流淌着的春水柔润般阿娜纤纤。这就像似一幅幅春天的素措,都属于青春的世界。
       “光是黑的留白/灰色的地方/是远处的黑。”(《素描》)
       同样的道理,天空没有国籍。“云没有国籍/天空有故乡/地球转了一圏/刚好缝合故乡的天空。”(《天空》)
       一双年轻的明亮的眼睛,对这个世界依然保持着美德之情、感恩之情、跪乳之情,这就是世界的光,就是人类的光,就是元宇宙的光。
       “一只小羊正在跪乳/放羊的男孩/每天经过一个土堆/跪下去,把头埋得深深的/更深的地方埋着母亲。”(《跪乳》)
       从羊的跪乳,联想到人的跪乳,这种实景的位移,正是建构人与自然,人与世界,人与宇宙万物和谐秩序的一个生动的,有无限张力的元素。“穿着旗袍的阿姨/撑着吴侬软语的油布伞。”(《告别》)离别和还乡是现代性无法回避的一种选择,只有告别,才可能还乡。告别的时间和空间距离愈远,还乡的情愫才会愈加炽烈。“一部分是/这座城的太阳,晒过的衣裳。”(《告别》)这种告别是青春的告别,朝阳般的告别,是希望的告别,是温暖温馨的告别,这种告别只配花季中少男少女才能够拥有。有些诗歌并不需要繁复的经验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在那里调皮地眨眨眼睛,就是一帽非常美好的画面和意境了。
       “我一直记着那部电影/一场大雪,学长们围着围巾/呼喊着,奔跑着,跌倒后/爬起来和没有爬起来。”(《暨南大学旧址》)
       这就是对教育作用最生动的诠释,这也可能是城市中成长的孩子和乡村中走出来的孩子在本质上最大的分野。
 
       暨南大学旧址位于在静安区康定路528号,康定路是一条两旁种满法国梧桐的林荫大道,加上一些洋楼的点缀,则充满毫无做作的异国风情,暨大旧址就是这条路上独特的一块遗迹。
 
        这首诗更深的寓意是一种憧憬,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对美好世界的憧憬。只有那双童真的、清纯的眼睛才能发现诗歌的平仄之美、世界的之善、世界的之美。“背后的树木没有现在茂盛/从少女到青年,也就相隔/一个从阳历到阴历的时间。”(《暨南大学旧址)这是一个一切价值都必须重估的时代,旧的价值观有些分离崩溃,新的价值坐标依然需要时间的利器煅造。当天价书画的谎言被戳破,当那英、杨坤跌下神坛,刀郎携《罗刹海市》《花妖》王者归来,屌丝逆袭,一切都可以归类为,这是一个泛娱乐化的快餐文化时代。人人可以自嗨,当微信、抖音、小红书、自媒体、直播带货等等新的传播技术和传播手段裹挟我们的时候,人人都是哈利.波特,都是上帝所说的“神谕的人”“神启的人”,每个人到人间走一遭,都有自己的特殊使命和存在的价值赋能。
 
       叶子闻的诗歌写作,不是一种“复杂性”“综合性”的诗歌,其自身的辩识度就在于:世界的荒谬性并没有玷污这颗青春、成长、进取、文化自洽的心灵,她依然在热爱生活、热爱美、热爱自由、热爱公平、公正、正义、公信等等多元化、多维度,具有积极的普世意义的价值观,没有陷入资本主义裹挟之下的个人性精致利己主义的巢穴,这就是年轻的一代又一代始终必须坚守的东方式“伦理规范”和“道德律法”。她能够对一切事物或说对一切叙述保持着一种开放、冷静、自然、包容、慈悲、稳定的心态,既有从旧大上海弄里延续而来落入尘烟的斑斓霞光,又有国际化都市时尚、前卫、浪漫、后现代性、以及文化、艺术波普主义的同构姿态。她逐渐具有一种内在自我修炼自我再生和自我革新、饱满的能力。她应该是上海的第二代移民,从落寞到繁华,从乡土到都市,为上海这座国际都市的新移民诗歌提供了一种有价值的青春文本。在两种不同文化的互相渗透、碰撞并逐渐培养了其自身审视世界的独立能力和维度。
 
       “太阳像一列火车开着大灯/从远方缓缓驶来。”(《雾城记》)这句诗的象征性很好,从一个意象,从那“惊鸿一瞥”中凸现了其“不可知论”以及神秘变幻的美学基调。
“从一只打碎的陶器里/走出一个朝代/年份有待考证。”(《爱情墙》)
 
       “我把历史的车轮/在纸上叫停/压出两道唐宋的水印/窗外的瓦片有平仄之美/与雨天对仗。”《平仄之美》写得最有悲怆之美,这种哀怨是结满紫丁香的哀怨,是江南三月雨巷的哀怨。那道水印仿佛是一幅还没有着色的色彩斑斓的油画。
  
       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阳推开阴霾了。溪水在温风中晕皱,看山间移动的暗绿。诗人善于运用了一种“反衬”的技巧,把阴暗之色变为赭红明亮之景。
 
       “下一场戏的开头/仍然是我和镜子/以闺蜜的身份互相/保守的秘密。”(《亲爱的,生日快乐》)
       “十平方米的灯光开始/夜不归宿/或者夜不能寐。”(《十平方米》)这就是现代都市残酷性的深度书写,物质主义的逻辑依然强大,强大到给个体生命一种窒息感、无力感和挫败感。
 
       “我给不了池塘/给不了一池水/给一只透明的花瓶吧。”(《插花》)这首诗写出了观察生活之眼的细腻,和对人间世相的一种阳光普照的懂憬和积极心态。
 
       “我爱捡河流修改后的病句/
       树林的周边有斑鸠的灰色/
       修女的清白/
       紫罗兰,郁金香,薰衣草/
       我掌管《诗经》中的风/
       从前,我不是先生就是暴君。”(《我爱》)这种对爱的联想是丰富的,正是这种丰富体现了其的不丰富,体现其自身晶莹剔透的没有被资本和时代污染的可贵品质,她去发现和寻找世界真相、世界本质之眼依然是清澈的,这正是可贵的未来之眼和时代之眼和时代之思。
       “万物相安的早晨/野鸽子的诚实/打败了我的情感/阳光抵达楼道最远的地方/不涉及人间深处/是野鸽子与我最好的告别。”(《野鸽子》)
       这首诗写的人与野鸽子,人与自然与阳光的和谐与默契,整体性的诗意纯美、淳朴,营造了一种非常宁静、温馨、向善向上的善道光影。
       整个的近作十二首诗是自然性的原生态纯真之诗,是拥抱了阳光、雨露,润泽了天空、野草、山川、河流、湖泊的美之映像之诗。是人类与世界,人类与自然和宇宙的相安之诗,它就像是一条在花丛中奔突的小溪流,潺潺流淌到美丽的诗意的远方。
       它的整体性写作应验了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说的那句名言:“我致力于减少沉重感,人的沉重感,天体的沉重感,城市的沉重感。而首先,我致力于减少故事结构和语言的沉重感。”
       当人们在资本的裹挟和科技生活无处不在的渗透之下,急遽转型的现代性和传播技术强力革命的新形势下,让人们在对待诗歌美学的接受方式和接受美学习惯、文化认识、伦理美学诉求也正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对一些“繁杂和复杂”的诗歌意象有一种生命本能性和本质性的拒绝和排斥,甚至说是对抗。人们憧憬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那样的诗意栖居之境再次回归,人们更加炽烈热爱阅读的是清新、清纯、像山涧明月,像空谷溪流、跫音那样的纯美、纯真、纯情、纯善之诗。这也许就是中国诗歌的希望,也是中国诗歌的未来和世界华语诗歌的眺望之眼。(作者系独立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