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作苦｜《浪漫海岸咏叹调》（组诗）

《在浪漫海岸，必须抱住一些什么》
 
此时此刻，我要抱住你
柔软的腰——春天的秘密欢愉？
还是抱住你雪白的肌肤
爱情中不肯褪去的颜色？
 
我要抱着喧哗的浪花
它并不理会我的死活
我抱着的浪花死去了一千遍
但我的骨头仍然布满大地的盐渍
 
我来到这里，想忘记爱
又重新爱，像断尾的壁虎
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微弱的春天，有多少伤痕累累的壁虎
 
我要抱着沉默的礁石
它远在他乡的爱情
抱着平坦如镜的海滩，它内心的
惊雷与沦陷
 
抱着昨天的你、明天的你
但抱不住今天的你，抱着你的
如花美貌，我们的孪生儿女
太像你了，让我加倍想你
 
亲着浪花里面的你，镜子里面的你
亲着我们的女儿，才想起你旧时模样
你就是浪碎的样子，花开的样子
海上的渔火，是你闪烁的忧伤

 
《浪漫海岸的浪》
 
这里的浪，属于茂名，属于博贺
隶属于我的内心，隶属于高低不平的山岭
 
它不断制造麻烦，又臣服于优雅的秩序
它死去活来，消逝的爱情复又猛烈绽放
 
重复毫无意义，但我会顽固地爱一个人
像浪花爱上船，把它打沉到海底
 
海底的珊瑚礁也在爱，用它速朽的身体
无微不至的爱着每条游鱼，爱它们
短命的前半生，荡漾的身影
 
来吧，来爱我
爱我雪白的每一个瞬间
我爱你5.3公里从头到脚

 
《浪漫海岸的漫》
 
这里没有匆匆，只有漫漫
泥沙漫漫，脚印漫漫
我想和你做一对寄居蟹
隐藏在温热的海滩
 
我们停不下来
像小鱼被大鱼追
星星开花，月亮结果
而你，是一棵安静的无花果
 
仓促的尘世，缺乏缓慢的爱情
多少青春都被快速消费
我还是想做一只海鸥
在风暴中心，试探，敲打，身体蔚蓝
 
灯塔盼你归来，它的一生
是落霞满天的一生。经过沉船
我的身体也学会消融，要慢慢
消融，把繁忙的海燕，全部化掉

 
《浪漫海岸的海》
 
把大海从北方搬到南方
它空空如也，又盛放如初
它就像我的初恋，丁香的调羹搅动
不灭的焰火
 
在这里，涛声的兄弟，以浪花
掩面而眠，他们非我所需，杯中
的雪花时常拔地而起，爱情也是如此
飘如落叶，大海早已死去
 
我们以浪花相敬，饮尽每一滴潮汐
退去的不止是爱人的体温
我爱那些不厌其烦的月光和海面
它们也爱我，深爱我，残缺的身体吹着春风

 
《浪漫海岸的岸》
 
浪花复制粘贴，它以雪白
进攻黑黝黝的岸，两者都
广阔无边。海边坐着一个宽阔的我
海纳百川的我，与大海对着干的我
 
海岸抱起无边的浪花，无辜的浪花
像强抢民女的恶霸，内心有小小激动
把鼓打起来，把落叶赶回枝头，巨浪
赶回海底，你我宛如初见
 
有过风云激荡的一生，有过悲喜难眠的
夜晚，有过海平面的难以磨灭
相爱的人在大海中，像苦涩的盐互相撕咬
爱得太多，总会有流不完的泪
 
今夜，我是落荒而逃的海岸
你是紧追不舍的生锈海水


《与一棵叫“高作苦”的椰子树合影》
 
一棵与我同名的椰子树，并排站着
彼此揣测对方心思，体内，液汁滚烫，奔涌
 
要多少年修为，才能把大海引入体内
摧毁漆黑的门，打捞东逃西窜的光线
 
抚摸树干，仿佛抚摸自己皮肤
试探一个崭新的陷阱：百花含蜜
 
他钻进游客身体，荡漾起海平面八月的蔚蓝
他奔走在南中国漫长的海岸线，跌跌撞撞
 
多少年后，我含笑离开这个忧患的世界
他仍在快乐招摇，永不疲倦，替代我
深爱这滚滚红尘

 
《贴着海面飞行》
 
贴着海平面，贴着情人深蓝的脸庞
细碎的浪花，代替你的絮絮叨叨
 
贴着海面飞走，去见一个你没见过的人
他有铁石心肠，也有雷霆一怒
 
海面也贴着你飞，探测你内心的秘密
靠你越近，离你越远，巨浪一次又一次，摔你成佛
 
贴着海面飞，飞到地球另一端
那里出现另外一个博贺港，雄伟的渔船
抱着返航的渔民，抱紧内心的苍凉和欢喜
 
贴着海平面，聆听大海的心跳，判断它
什么时候，需要万马奔腾?
什么时候，需要春暖花开?

 
《海沙颂》
 
和沙滩一样，海里也有大量沙子
它们无处不在，跟鱼群厮混
 
在蚌壳中，它们经受磨难，变成珍珠
成为人群中嫣然一笑的女孩
 
这样的女孩，不止一个
熟透的荔枝，在霞光中高举，漫野炊烟
 
我知道，这一生，我得不到这么好的女孩
她们有海沙般纯净的皮肤，像海沙一样
飞翔，做梦，随着湍流，进入巨鲸的胃部
 
黑暗中，我摸到她的脸，光滑，细腻
恍若隔世桃花，海沙这次像千里飞雪
海平面则像落霞卷起的苍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