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线头》
这根线头的表情我并没有看见 它就在旧棉袄左边 的衣袋里,去年母亲缝补时 一根线从那里走过,一只兔子 在那里出现了错误的步伐 去年我就说:“口袋里 有一根线错啦……”它在里面 模样好怪,隔壁的大伯 酒醉后又这样说:“都是错别字 满天下的人都在写错别字!”但这根线 没有人看见。更何况 也不是什么公开的文章
今年母亲死了,我的肚脐带 再一次又被谁剪掉 感恩节的晚上,天冷,我又把手插进 发现里头已有什么活了下来 有什么勾了我一下,天哪 它是对的,它应该就在这个位置 我突然说:“抓住我!这就是我的手……” 同时知道另一只手并没有回答 里头,一对齿轮是空的 事实是,没有别的错误比这一个 更加聪明;一个心跳 现在就在那食指与中指之间
2004/11/30
《穿山甲》
昨天换衣服时,我丢了三片鳞片 或许,是打盹时被偷走的 在洞内,我的挖土机已经厌倦工作 (它的商标至今没有注册)那个诗人 很浪漫,他守在洞口 不知道自己的指甲离指尖太远 还用掌心在肚脐眼左右 摸到了鳞次栉比;他跟着我吃了蚂蚁 那是我挖土机的汽油。他也打洞 也用爪扒出一大堆语词 我知道他的活根本不行(他的指甲 离指头就是远)那个叫乌梅的女人 给他送来了点心,这不公平 一个蹩脚的打洞工人 也能伤害我的自尊心;我的鳞片 再不能丢失,多出来的职业 已使我浑身发痒。我距离他守候的洞口 一米多深,但有一条真理 堵住那里,这不是隔一层衣裳 他可以梦游,但挖洞就是挖洞 一个用指甲抠了抠什么,我不是这样 我一眼就能一座山体看透。拿什么 去比较两种工作呢?我开始为自己 的挖土机苦恼,我从来 不是为挖洞而挖洞,那只是一种习惯 而他们抠进泥土中的指甲 已经抠出了血
2004/12/3
《缠绕》
我与你的缠绕,来自空气 也来自一只蚂蚁秘密的小脚;还来自谁 不会允许的床位。我知道你前胸左侧 的一颗小痣,它常在我电脑的键盘上 跳来跳去;它名叫桃花岛 我是岛主。我是你重要的细菌 被怀疑的手,总是在变小或者变大 这个国家的美学 不会给人这样的指头,在空气中 你也愿意被我抚摸得十分具体 一只鸟飞过,我往往能看到 它确切的三根羽毛 是的,你和我都看管不了身上 的细胞,但它们都是甜点 它们可口,却总是感到 没有安放的位置;黑暗的面积 在我们小腹以下日益广大,一只手 总是为另一只伸近。这多出来的粮食 一口气吃掉那是不可能的。这不受置疑 一粒露水,一直挂在我身体中某一处 并被看护,记得那天 它在风中摇晃了三下
2004/11/28
《贞节坊》
没想到它们是一大群——其中一块 从二十岁到八十二岁!这些石头 仿佛还有偷偷走动的性欲,它们有翅膀 从众多到最后的无;但不是飞蛾 不会为强大的光扑向火。拒绝生长的花草 不是没有花名。什么叫耽搁呢 是一场又一场的欢宴吗?有用的 与不敢用的。哦,那是别人的晚餐 在这边叫单人床。这空旷叫血口 但最后还是叫空旷。我暗暗揣摩着 谁的体香,波浪形的,有小虫 的速度——“你能叫出来你才快活!” 终于没有谁,为之制造出 欲死欲仙的尖叫;你们看守的花园 极其慎重,又类似于鞋没找到脚 脚也没找到鞋;这身体的花朵 (其实更象集体的伤口) 它们越来越空,并嘲笑般的生机勃勃 多少回,你们体内的齿轮 一直在打滑,或者一座空气中的悬崖绝壁 可这是谁的遗迹—— 深陷的是肚脐,肚脐下养着一头狮子 这只关押着的猛兽,我想到 田亩上的一棵卷心菜 由于收割的问题,烂在地头
2004/11/22
《秋天》
秋天使一枚钉子在我身体里 继续旧下去。一只蚂蚁 它的腹部有了更为宽广的清凉 “粮食足够了吗?”谁又在问话 这边是我的书籍,它们 相互呼吸着,有的也到了四十多岁 的年龄;哦,还有我的国家 它的枝头一些叶子红了,街道上 那些少妇的胸部,明显是 在一行诗句上安妥了 更为饱满的词;我想到秋天也有 腋香这种东西,它的气息 等同于某个隐秘的胎记;秋天 也可能只在谁大腿的左内侧,再相加 还有众多的微生物,我珍惜这些! 仿佛这是最后一次从这条大街走过 走过后我就要便被剥夺权利 不再归来
2004/11/14
《默许》
要给什么默许什么。是的,是要给什么 默许什么。一座海在寻找一条鱼 叹息的人,听到了身体中的雷声……
2004/11/14
[个人简介]汤养宗 1959年秋生,福建霞浦人。八十年代中期步入诗坛。有诗集三种:《水上吉普赛》、《黑得无比的白》、《尤物》。2004年获中国年度诗歌奖。
通联:福建霞浦广播电视局 355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