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接受我（组诗）

沈河

《一座山接受我》

一座山接受我
在野外的时间力争延长
好比延长在坟墓外的时光

一枚芽，缩小的春天
引我进入上山的小路

能形成坡度的山才是山
一身出汗的、气喘吁吁的爬，才叫爬
上了高处，在一棵古树前
知道我的卑微，跪下也无法改变

呆在阳光里，感知它的灿烂和温暖
呆在花香里，我找到它的源头
并送上一声“谢谢”

有一天，山下点点房屋融解
我属于山，不在坡上爬
把整个身体埋在山里
一点肥沃，打开一小块树的葱茏
2007-6

《芽》

一枚芽突破树皮，爆出一声响
整座山彻夜响个不停
我没有听到
我看到的芽，已出现在枝条上
它们的急迫，它们的密集
我看到春天无形的力量
2007-6

《一种满足》

我的视线曾经出去，被墙壁弹回
后来遇上一小块泥土，一小绺小草
小草上短暂停留的白蝴蝶
一株樟树的落地
我同样的视线出去，挂在枝桠上
塌实的停靠，传回来的
是一种久违的满足

窄小的地所撑起的树冠
无法与繁华和繁华中放出的噪声分开
一群白鹇已出现在郊外
却不在此树停留，不在清晨
发出几声啁啾，轻敲我的玻璃窗
2007-6

《高处的风景》

高处的风景所呈现的美，没人碰过
会不会发霉？把它保鲜在湖里
也许是我的多虑
也许为美的远走找到借口

打开闸门，水流走，美跟随
一路上，受够从峭壁跳下的疼痛
因石头分开的别离
因转弯太快的晕眩
美，由水护着，未损

美不流入他人的眼睛，在眼皮底下经过
我的努力成为一种提示
出现很多人，逆流而上
2007-6

《尾随我的一条路》

尾随我的一条路，搁在外面
一个春天过去了，上面是否蔓延野草

上面，大大小小的泥泞
曾给我青一块紫一块的喊叫

是否已被阳光收拾干净
一个利索的起步，是否获得事物的真相

我的“是否”不只这些，如线的路
没脚步压住，是否会被风吹走

呆在家里，种种的疑问经筛选
只剩下一个问题：尾随我的一条路是否继续尾随
2007-6

《急于……》

到达了堆头
他急于解决他的饿，他的渴，他的累，他的小便
把板车扔在平地与陡坡的交界处
偏偏此时一股山风吹过
板车动了，沿着来时的路，滚到山脚

看见木材，却扫兴而归
身后的阴影慢慢变大
2007-6-19

《我的话》

看到他们的利益受损
我放出湍急的话，同样也出于嘴
仅引起嘴边空气的短暂颤动
没能形成人人关注的“小地震”
后来，我哑了
哑了突然
2007-6

《谁送我这种玻璃》

谁送我这种玻璃
透过视线
却不能透入外面事物的原始颜色
无数尘埃携手
从哪里爬来，已找不到旁证
布在同一块的平面上，改变天的鲜度
改变天给予人的心情
破坏光线完全的进入，我的天
在短时间内转阴
2007-6改

《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放进一只萤火虫
吃一点
一片漆黑，放进一盏灯
吃一块
要全部吃光
需等到黎明，放进一轮太阳
2007-6

《声音》

我说话，我走路，我手舞
我搔痒，我心跳
所发出的声音从强至弱，没飘远
缠绕身边
能完整听到五种声音的，只有母亲、妻子两人
据统计，听到最多的人非妻子莫属
2007-6
沈河 最后编辑于 2007-08-05 23:28: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