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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马读诗】谷未黄、李不嫁的诗

2020-04-30 作者:长安瘦马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长安瘦马经典诗歌解读。

谷未黄,原名胡盛瑞,祖籍江西九江,1959年12月26日生于湖北省汉阳县侏儒山。曾供职长江日报社,谷未黄书院执行院长,第四届武汉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青年作家》《诗歌月刊》《星星》《草堂》《诗选刊》等报刊。已在美国、新加坡、菲律宾、委内瑞拉,大陆以及港澳台地区表发表作品2000余篇。已出版诗集《初潮》《谷未黄乡村诗选》《谷未黄通俗诗选》《偷来的天堂》《月亮遗址》《与蚂蚁谈心》;散文集《一只老鼠的谈话》《哪里是故乡》。


我的原罪是这样的
 
 
在以马忤斯的路上,复活的耶稣来到他的门徒
中间,与他们同行,但有意思的是
门徒太注意自己的失望和悲痛
没有认出耶稣就在身边
他们没有侧重表达个人经验与内在经验
没有侧重表达人与人的关系
在荒诞的视野里,一个落单的人向下超越
他们认定善发生在复数的人群中
尘世的关系落实到人身上,依旧是
具体的,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命运
如果我发现马厩里的孩子,抚养他,会是怎样的
如果把我的孩子放在马厩里,会是怎样的
“那个拾荒者说,凡是像人的东西
我都不要”
 
2019年12月24日夜7时·汉口依云苑
 
注:引句出自拉萨。

长安瘦马:
 
  如果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那么诗人一思考上帝就会悲啼。诗人在诗歌里救赎,敢于挖掘人性里灰暗的部分,甚至敢于撕开自己内心深处灰暗的部分,让灰暗裸露在阳光下,即便不能改变灰暗的底色,至少也会进行一点点光合作用,让这世界和我们的心,看起来不是那么“恶”。
  为了欲望我们赴汤蹈火,我们前仆后继,把自己的灵魂抵押给魔鬼,有人说:我生前当及时享乐,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利己?还是利他?人性的脆弱还真不敢去考验。而总有智勇者去盗取火种,这火种蔓延开来,即便不能普度众生,最起码能度自己。人世间,一场真实也好、一场虚幻也罢,演绎着芸芸众生的一枕黄粱,历尽沧海,总免不了感叹一句: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这人世间便有了千千万万个浮士德。
   《我的原罪是这样的》这首诗,触及的人性的层面似乎没有“恶”的成分,而这大众心里的浅表性的触及更具有代表性,那就是虔诚面具下的麻木、冷漠和自私。整首诗更像一部活剧的解说词,以马忤斯路上耶稣和两个门徒的故事,在谷未黄这里赋予了新的内容和寓意,一边在死亡,一边在复活,“善”是别人的事,利己和才是自己真正的大事。
   谷未黄的诗总是带着人类自我救赎的觉醒意识,他常在生活的遇见中揭示人性里罪恶的部分,他这类诗歌写作不是碎片化零散的无意识写作,而是系统性、方向性明确的系列写作,思考使他站在哲学的高度审视这个世界,这就使他的诗歌充满哲理和警示。但诗人不是哲学家,诗人的责任也不是救世主,诗人只是通过他特殊的感官去反映这个世界,未雨绸缪或者干脆直接揭开世界的盖头。庄严而诙谐、深邃而浅显,这便让谷未黄的诗歌充满了魅力,就拿《我的原罪是这样的》这首诗来说,圣诞节这天,谷未黄旧瓶装新酒,一个故事别样演绎,两个门徒的内心活动和嘴脸多像我们自己。
   诗歌的阅读与理解是斑斓的,交流中我甚至发现与作者不同的理解,比如“那个拾荒者说,凡是像人的东西/我都不要”。我的理解这是本诗的诗眼,抨击了人性的恶,而这个“拾荒者”的具象我的理解却和作者的初衷不同,恰好这句引自诗人拉萨,而我一连几天纠结在这首诗里,如此,一首诗完成了三个人的互动,抚心问世界,一诗迷三人,这便是诗歌的魅力和乐趣吧。
    2020/1/3

李不嫁:男性公民,六零后湘人,因其诗作的特立独行而被称为湖南的老诗骨。诗集《我们的父辈是这样做爱的》2018年由澳大利亚先驱出版社出版,并获首届博鳌国际诗歌奖年度诗集奖。


从天葬台归来
 
云朵像棉花糖
更像蓬松的肉松
我忽然有了饕餮的冲动
像我这么瘦,消耗了五十年的口粮
却不长一两赘肉的汉人
应该增肥了!
我应该饱食终日,还得有所信仰
否则喂不饱一只秃鹫
这些天外的神鸟,正饿得发慌,对活人,也虎视眈眈
 
                  2019年12月18日

长安瘦马:
 
  愤怒与悲哀、绝望与欣喜、热爱与嫌弃,这生的艰辛从婴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声啼哭开始,就好像参透了降临的这个世界。果然,而后的成长和历练,我们记住了这啼哭的乐谱,我们不断地在乐谱中填上幸福和苦难的诗句,我们含泪歌唱着,直至终老。
  思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在诗歌和诗人的层面上没有了独立的思索,诗歌也就没有了灵魂,诗人也就没有了灵魂。在太平盛世里揭开苦厄罪孽的盖头,在纷乱饥寒的景象中绽放希望的花朵,诗人与世界的对立,是内心的统一,诗人的表述甚至和面前的这个世界无关,因为一个博大的诗人,他的视角和落点是在一个大的维度里,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几千年。
  李不嫁的这首《从天台山归来》,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就像在高台上扔下一枚小石子儿,但是却把大地砸下一个深深的大坑。无奈与调侃或许是对自己不合时宜的嘲讽,而饿的发慌的神鸟,却是有着真正饕餮动机和行为的实际操作者,诗歌只是举起了隐喻和象征的花环。
  立春了、雨水了,这个春天被一场瘟疫打碎,每天都有人确诊,每天都有生命变成冰冷的死亡数字,这个时候我蜷缩在房子里喝酒吃肉写诗读诗,我有一种犯罪感。
  “终于熬出头了/冰雪消融,树木渐渐松动/但死亡数字仍在攀升/活着的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殡仪车仍像幽灵,从早到晚,穿梭不停/所以不要急于赞美春天/她参与了谋杀,或许我们不知道/她还与死神/达成过某种罪恶的协议:/让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由好人转世;九百九十九个冤魂,开成梨花——《不要急于赞美春天》2020年2月17日
  这让我想起了杜甫,他是一个体制内有政治追求的诗人,“安史之乱”中他写出了“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的主旋律诗歌,但同时他也写出了“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与主旋律不符的诗歌。
  大疫面前,诗歌真的苍白无力,诗歌只是人类表达情感的一个艺术类型,或许在宇宙世界中人类就是这样无足轻重,时间会让我们忘记或者减轻痛苦,风一吹,什么都么有发生。但是此刻,我看见李不嫁的诗歌,一个我认为特立独行甚至有些狂狷的诗人,他流出了泪水。诗歌以及一切的艺术形式,到达一个层面,所有的技术都会还原,只剩下骨头和血。
 
  2020年2月23日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