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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作家】霜扣儿的诗

2017-12-24 作者:霜扣儿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签约作家霜扣儿,黑龙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关东诗人》副主编。百年散文诗大系《云锦人生》卷主编。有作品多次获奖。著有霜扣儿作品集——诗集《你看那落日》《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散文诗集《虐心时在天堂》。

 

立冬
 
由落枫开始
冬的味道从荒山落入人间
 
雾霾与雪与我
诗歌走不出昏暗
 
春花夏雨秋月缩进模型
逝去的色彩挑不出酒的迷醉
与有滋味的滋味
 
是啊,过去了
一道山岗折回视线
冰碴顺我的眉目落下
 
语声混进烟雾
我弹起沉默
日子以斑驳之身闪开缝隙
 
匆匆而来的未来如尘埃
匆匆而去的从前,如死去的心
 
 
美人不寂寞
 
 
谁爱晚亭,谁就梦到了枫红
在秋水不语的山外
来路与归途刚一惆怅
就落入那滴
叫醒菊黄的鸟鸣
 
视线满了。在更高的天蓝里
披着薄霜的云朵落下来
每一层都奔向夕阳
最后那缕水色带着舞姿滑进晚塘
她以心托着,不使处境更深
 
一车南来的风刮出辙痕
一句西窗外的问候
续接了微醉之人的歌吟
歌者以隐忍之情
唱穿了她眼神
 
美人不寂寞
她在杯里,等一个来迟的人
 
 
我的沉默是凝固的火焰
 
 
霜降后
我就更冷了
 
面对模糊的窗子
说不动裂开与合拢
诸事寒凉,我多么不愿意迈向前方
多么不愿意和世界一样
 
能掉下来的都要掉下来
这不好而必须的事情
想冲出意气,又僵化于声气
多孤单的命运啊
在季节的大手上,微微亮
微微亮。一个人从霜降出发
去写鸟尽弓藏
 
霜降之后,多了一些人生的下午
收获过的日子涌进根茬
踯躅终成惰性
终成一句:
尘埃还没有看到我的眼睛
就蒙住了万物
 
我的沉默是凝固的火焰
她死于燃烧——
从前那暖和的天空
有那么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当虚无成为灯火
 
       
它为淡黄色。在风硬
冬天已来的河边
枯草摇不动。鱼在梦中不知还能不能醒来
 
这是比较自由的沉寂
与意图的终结互为因果,与镜外的冷意
互为归宿或空门
在不起波浪的心上
它正虚化着青衣的戏装
兀自作旧了,曲调上曾经百转的道路
 
虚无封住我的眼睛
与灯火同样安静,恍惚如光晕
至于言外之意,至于哪处投影
是这一刻的画之外音
你可以问问我掉了一半的披风
及一闪而过,又死于前世的萤虫
 
我猜它为淡黄色。远去了热烈
但好于苍白与乌黑
好于太亮而看清黑暗浮动
我猜它存在,免得我抬头的远眺
又撞上孤山
我猜它淡淡的
不给身外那些忧伤更新容颜
 
免得这人生,不是我说的日复一日
一日千年
 
 
后来
 
 
我一个人向冬天走去
我自己就是冬天
 
雪线弯曲如思绪
靠左的时候
想起路上开过的花
想起一个,就死去一朵
想起那些花上落过的眼神
洒满过去的青春,想起活泼的小河
那么热烈地鼓动过鱼儿的双唇
想起一个叫对岸的地方
现在住进川字纹
 
靠右的时候
想起很多烈酒
停杯于求知的岁月
想起不再对人世的无常表示注意与讶异
能够痛哭的长梦
现在都能够按时醒来
——
 
雪线慢慢伸直
前方黑成一粒棋子
我想起路过的世界终将与它混合
说不出话的时光
默默地,摁住冬天的心
 

天暗下来
 
天暗下来
林梢抹掉了暮鼓上的风
 
初秋浮在水上
一个早来的叶子盖上了它的初黄
拥挤的我内心的奔涌
满溢在你涉江而去的背影中
 
别了。这一句喧染了烟云
复又落回我的薄衫。你耽于我袖中的手纹
又在抚摸穿心的音讯
 
当暮鼓响起,路的尽头布满草丛
远处的琴声睡去了。夜露落下你的名字
雪一样轻冷
 
天暗下来
眼前,再没有你的未来
 
 
唯有昙花,能落尽天涯
 
故事是后来人的唱辞,后来人
在唱辞里等灯笼。借溪而来的长衫披好了朦胧
胸口被反复吹
 
多长啊。心上的青苔铺到脚下
伸在呼唤中的小叶子被露水湿了心,依然伸着
不能止住心上的
那个人
 
多远啊。一瞬一个彼岸
梦境撑开情爱的城廓。一问八千里
苍钩月钓不动潮汐。苍钩月倒在漫天尘埃上
又疼又起伏的旷世
也仿佛是你
 
多爱啊。借来的竹笛响在老路上
他的心事敞着浅红之门。枯叶只是枯叶
不是无家可归的鸟语。说好的事长在嫩芽中
无意分离
 
而——相见即绝别。唯有昙花,能落尽天涯
这句话低到刀刃上。怀揣此伤的人
害了千古良医
 
夕颜,夕颜
 
落风如雨。夕颜不说冷
他怀里的篱垣以花茎为轴,得一行月影斜移
 
独向长夜的蕊心里,凉意为鬓角留白
两处今夕何夕
 
走窄路的人,把自己走进深秋
他的手指是柔软的缰绳——花语零落,成半朵
 
久长与短暂比他的缰绳更远。再深一步
也不是想要的另一年
 
在哪里哭起,哪里就是彼岸
在哪里寂灭,哪里就被锁上了万水千山
 
开了很久的夕颜不肯暗下来。只为了她恰好时
那个人还在天涯
 
 
虚无渡
 
    
我提到的渡并没有船
我的船,也从不需要岸
 
我只是淡淡提及
在中年的风口上慢慢
向它移去
过程是从老茧上拂下灰
再看看它当初是怎么因为疼,被包裹了数层
天长日久啊,多少搭在手上的手
没有搭出一个有伴儿的梦
多少落在眼中的欢颜
返不回旧日天蓝
 
不跑马,也没有待泼的陈茶
插曲弦起无名
也将终于凛冽冬风,脚印是目的地
小而有秩序——像有规矩的纽扣
系在命运的胸口
像苍老的音符,僵在事外
枉费了有愿望的歌喉
 
虚无渡。是一株无名花
回忆一支寂寞的花洒
是点到为止,不忍深入
 
远方的月亮
 
偶尔想象,你在我的中指上
叫醒我隐藏半生的轻霜
偶尔想象你再高
也会为我落下一场
 
命中如有锦囊,它应该是你的临照
为我的沉默找回归途
这一句是不是忧伤的漏洞
我的心为它斟酌多年
最终陷于你的天空
 
偶尔想象,你会顺着尘世流水
找到我走远的今生
我的尽头是微红的寂静
当你俯身穿过
波浪会涌出我的眼睛
 
命中如有繁华,它应该是你的别院
我在进来的门上写:
这里有一朵孤独的花
我在出去的门上写:
你是那朵花的天涯
 
夜想梧桐,波及秋凉之梦
 
九月一来
水就跑不动了
人间少了踮脚尖的事情
 
镜面摇曳
晃到夜想梧桐,它等谁又被谁等
九月贴在收割的微光上,人影如低鸣
 
慢慢冷
白日填补流云的空隙
而边际何处,干花已撑不起身体
 
慢慢冷了。赶路的命吹着风
 终点是三更——弹古琴的人以凤凰为家事
把无常说个不停
 
倒影是莽莽草皮,在杯盘中升起
喊来小弯月,一行钩画
天远书沉别意长
 
秋凉弥漫
朽木化流水,淹没梧桐树下的长袍
九月的心看到汪洋
 
有人把句号写在手上
有人在落叶上凋零
 
 
尽处
 
我用诗歌拓下月亮
整个夜空都白了
 
是满溢还是干涸
在没有缝隙的苍茫中,秋霜是唯一道路
攀着它的我是时光的尾音
半衔接,半摇曳
 
界外百草清冷,一些命赶在投生的路上
一些缘分误入雾霭,成为不想要的归途
一些柔情借不得红衣,与欢颜永别
 
我用诗歌拓下深秋
整个人间都白了
 
能回望的风华挂在瘦骨的枝头
也收获,也未得
被万物捧起的大地,沉落在三更
 
有人借鼓声拍头,回忆旧梦
仿佛灰烬在渴念烟火
 
我用诗歌拓出她的眼睛
整个结局都白了
 
数不尽流失
被滴不出来的烙印封存
 
在高处
 
不用走了
这已是浮云的尽头
攀附的身影到此
已是简笔线条
跳起来的鸟鸣状如微尘
不知道哪一颗
还能接引仰望之心
 
被半空截住前途的人
也在心绪上删除了台阶
向上的意气分解于眼前的雾岚
回看脚下的来客
视觉为之失重
 
来从何来,往向何往
栏杆栏不住飞花
人心动如浮游
不到高处不知丛林即草莽
不到高处,不知多少取景框
未能拢尽苍茫
 
风吹远山
风吹内心的秋雨
最先明白的人是最后一滴
静等着,被眼角拾起
 
听听风吹大雪的声音
 
寂寞的时候
听听风吹大雪的声音
 
这必是夜。万籁沉于寂静
从骨缝里出发的冷意超过了长冬
超过所忆之事的稠密
 
而触目是空的,停顿是上锈的铃铛
摇不出故人的脸庞
 
雪铺天盖地,弥合又四散了时光
倒下的冬天压紧收获的意味
觅食的麻雀叼走过往
 
渐行渐远的心
在更远处把无尽抵消
再长一寸,冰屑会扣住中指
举着的长夜深了下去
 
寂寞的时候
听听风吹大雪的声音
 
因陷入而变得漫无目的人啊
她把背影扎进我的脚印
她是我失去尖刺的荆棘
 
 
这一年
 
从荆棘上摘下刺
软化在夜半的酒里
从弯路上撤回的眼神
陷在无言里
 
红过深秋的果子
空余时过境迁的甜蜜
动荡过月色的说辞
远离了最后一句
 
小路伸入野渡
野菊花衰落在离人窗下
听过的歌子按例进入流水
流水随旅人去了远方
 
之前的美景在内心长出异乡
等过的名字贴在纸上
这一年我写下的字
在句号里,关上得失的抽屉
 
现在我是雪的尽头
对这一年慢慢摊开手
现在我是告别
我说的再见,白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