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太仓写首诗｜唐益红《太仓之恋》（组诗）

◎下江南
 
下江南，江南那么远，你在江之南
十二月的光影走向斑驳的白粉墙
你在太仓老宅，轻弹琵琶背对一缕檀香
 
冰凌纹、万寿几，洗手做一碗桂花酒酿
青石板路上模糊的水汽翳上花格子窗棂
黄昏时，将刀鱼河豚鲥鱼端上桌
 
此时，应该还有一杯薄酒
有一个单单瘦瘦的男子站出来
红着脸且词不达意
 
应该还有一群人
站在浏河的小石桥上
用含情脉脉的眼睛注视着远方
 
归吧，归罢，摇一只乌篷船穿街过巷
大海就在前面
我们都有波涛荡漾的向往
 
 
◎太仓之恋
 
一切都在这里了，你轻叹一声
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在这里了
天空有盛大的空，也装得下所有人的空
江山葳蕤，有你说的那个吗？
杯盏寂静，你有想象中的那个坚强吗？
 
都在誓言中的誓言里，在时间中的时间里
一年又一年，狠心将脸别过去的人们啊
他们不停地出发、抵达，并把头都抬得高高的
时间停止了脚步，道路抽走了梯子
永安桥下的流水泛起了旧日陈腐
 
在浏河镇，我们止不住回忆这些许的仓促
你谈及一次次的悔恨和思念
我谈及一路的颠簸、半生的不羁
 
真的太惶恐了，已然残缺不堪的母语口音
少年背对的仓促星辰，怅然指认的战栗中年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地平线缓缓下沉
 
 
◎离别的香气依然值得期待
 
漫长的春天里总有频繁的道别
河流却是无所顾忌的
相遇是迟早的事，脚步不曾停留半分
生长是时间的事，藤蔓一路缠绕向前
深埋地底，将阳光的燥热收敛
那是一年中最后窖藏的事
 
夜深沉，桃花总是沉默不语
我们在暗藏急流的河底练习行走
对深藏不露的事物深信不疑
在每一个不曾相见的日子练习道别
练习与时间和解，与阳光和解
与黑暗中的涌流和解
与一切习以为常的事物和解
 
但是，如果不是它令人炫目的海蓝色
如果不是它缓缓开启的烟火气
诱惑了我，我依然会一眼认出它的出海口
40度甜的浏河古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压低对尘世的热切期待
只将草木花香的十万亩春风入喉
那么，离别的香气依然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