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 首页 > 中诗论坛

冥思下的较量,阐释上的维度

——董洪良两组组诗的解读

2025-09-17 20:33:54 作者:徐潋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徐潋,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泸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等;内江师范学院客座教授,四川省文联第二批文艺人才专家库专家等。文学评论散刊于《船山》学刊《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星星》诗刊,和人民网、精神文明网、光明网、中国作家网、中国文艺评论网、中诗网等,出版有评论专著《半管笛语》等。

  我关注董洪良的诗歌创作二十余年。

  他早期的诗歌主要表达农村文化的命运及其忧虑,我概述其为“孤寂的光芒和遥远的乡情”(《半管笛语》,徐潋著,团结出版社,2020年8月第一版,第70页)。也曾评介董洪良在2020年前的部分诗歌为“沉稳个性与纷繁生活的非对称性意象的审美价值”,尤其在意象、语义、意境所构成的非对称性的审美表达;还认为他不会是那块“枯石”,即使是在创作中会遇到了一位独自带“刀”的“灵魂”,那就是草原上的一只飞翔的雄鹰(参考:《非对称性结构的审美表达——简论董洪良的诗歌》,徐潋,中诗网,2024-09-02)。

  近年来,董洪良创作了大量的诗歌、散文和小说等,有的刊物一次就刊登近二十首“析字诗”。在不断拓展,又不断“否定”之中,他就是这样自信的探索诗歌,在《中国作家》《十月》等刊物上又发表了寻找属于“自我”而“读”的系列诗歌,即在古诗词上“嫁接”新诗——在历史的空隙里,寻找着是否隐藏的一句诗意。

  其实,在企业文化中心工作的董洪良在面对大量文史资料的过程中坚持“冥思下的较量,阐释上的维度”而翻新诗歌创作。二十多年来,他的多次突围或跨类创作,都是在寻找诗歌的新维度,也是对诗歌的敬畏。

  现代诗与古体诗在异面而存在,却又共界而生。解读的董洪良的诗歌,主要为《古诗夜读(组诗)》(原载2024年12期《中国作家》杂志)和《读虞世南〈蝉〉》(外一首)(原载《十月》2024年6期)。

  其一,《古诗夜读(组诗)》,有“读杜甫《赠花卿》”“读苏轼《东坡》”“读郑燮《竹石》”“读柳开《塞上》”“读白居易《夜雪》”五首诗歌。其诗题格式一律为“读”加作者,再加诗的题目,语言平实无华,直白了当;而且这五首古诗也不是古诗中的著名诗歌,我们也很少读到。但董洪良却有其独特的感悟,并非把它作为译文,也不是阐释古诗而为诗,而是自有其新意。

  1、隐喻表达的阅读。如杜甫《赠花卿》是虚实结合的抒情诗;对乐曲的赞美,又隐含了对花卿讽刺。而董洪良以此切入:“锦官城里,轻扬乐曲/飘荡半座城。一半,随着江风流去/一半随想象,入了云霄/如今,就看杜甫老儿怎么在一首诗里婉转悲叹,或爱,或恨。

  再如《读郑燮<竹石>》的意象词“竹”“石”,凸显“瘦”的环境,却体现了坚韧不拔的精神。董洪良则以感悟之须,触动诗歌的画面:石瘦,竹也瘦/莽莽青山那破岩的缝隙当中/竹少、石多/枝叶更少,只三枝五叶。以中国画式的简洁语句为“画”(话),勾勒“竹子”和“石”的影像,故“境生于象外”(刘禹锡)。在诗歌结尾处切合郑燮生活处境,说到“每日只画一杆:枝枝傲雪,直节干霄/他从来不管/风的闲言,和它用力的方向”,表明郑燮以寄情于山水为表,则达困境于其内:在逆境中坚守信念的品质。

  而《读白居易<夜雪>》通过“积雪压断竹枝”的自然景象,这句诗隐喻了古代文人、朝臣在严酷环境下的命运,内涵深刻且沉重。

  2、情感表达的感悟。宋代名家苏轼,有东坡居士的雅号,而被贬于黄冈,有些冷漠。他所作的《东坡》,表现自己幽居于精神高处和旷达人生境界,但正如董洪良诗中所说的“有些微凉、只是习惯于”更能够表达出苏东坡的内在“莫奈何”的情感,所以董洪良以“应该有些微凉,有些冷/比之于幽清月色……你只是习惯于拄着一根简易的竹杖/淡然地路过——”表达了《读苏轼<东坡>》的感悟,也如“炼意胜炼句”(宋朝 范温)的看法。

  诗人柳开《塞上》展开想象描绘北方少数民族的剽悍和能骑善射的画面。而董洪良抓住诗中的“箭和胡骑”,我们在其诗中可再“见”到“苍茫啊,辽阔啊/无垠的天空之上,风声寂寂/突然涌现的两个动体:箭和胡骑/快捷射出”的意境;美学家朱光潜说:“凡所见皆成境界,但不必全是诗的境界。一种境界是否成为诗的境界,全靠‘见'的作用如何。”(朱光潜,《诗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8月第1版,第46页)董洪良顿悟了柳开的诗歌感情,“一拍便能初窥宋朝边境/又一拍,便是铁血及如画江山”。这不是“拉流量”的文学思考,而是以务实的创作精神在诗歌路上的探索与“较劲”。

  正如白居易《夜雪》以侧面描写的方式进行创新式写“夜雪”一样,董洪良感觉到“他不时听到竹枝/被厚重积雪压断的响声——/只是不知道那些竹枝/是哪位朝臣,或者士子的骨头”(《读白居易<夜雪>》),这种不确定的追问,既体现了历史中无数文人命运的相似性——他们可能被淹没、不被铭记,也暗含了对这种普遍悲剧的痛惜与反思,让读者感受到个体命运的脆弱与无奈。同时,本诗以物喻人,暗藏悲怆;将“竹枝”比作“朝臣或士子的骨头”,竹枝象征文人的气节与风骨,而“被厚重积雪压断”,则暗指在强权、压迫或艰难时世中,那些坚守操守的文人、官员遭受摧残,其风骨被现实折断的悲剧。

  其二,解读《读虞世南〈蝉〉》(外一首);其外一首为《读刘禹锡〈秋风引〉》。

  两首诗歌内涵表达。

  董洪良《读虞世南<蝉>》一诗,借助虞世南《禅》中蝉的高洁物象(意象)的描写,如“吮吸着洁净露水”,“既不鄙视枯败的草,也不轻视/刚刚掉落的叶”,表现了不慕虚荣、平和谦逊的品格;同时“独自爬到了高空”“孤身清唱一曲”,又体现出其遗世独立、自我坚守的精神,如同“林间隐士”,表达了对高洁品性和独立人格的赞美。

  而《读刘禹锡〈秋风引〉》一诗围绕刘禹锡《秋风引》中的“秋风”意象展开,表现了孤寂之感。如诗中“离群的大雁”“萧萧的落叶之声”等意象,还强化了秋风带来的凄凉氛围,而“孤身在外的游客,更孤独,与寂寥”又直接点明了秋风引发“游子”的思乡与孤寂之情,同时“不能把一根冰凛之刺,刺入人的心里”,又透露出对秋风的“萧瑟与愁苦”的一种抵抗与无奈,所以这诗歌体现了生活境遇的悲凉与心灵的孤寂。

  2、这两首诗的辞格表达。“读虞世南《蝉》”运用了丰富的比喻和拟人手法。将蝉翼比作“晾晒在树枝上的一件大衣”,形象地写出蝉翼的轻薄,“负手而立”则把蝉拟人化,使其形象更生动鲜活。诗人通过细腻的描写,如“颤动着垂下细长的嘴”等,从蝉的外形、动作到声音,勾勒出一个立体的蝉的形象,营造出一种宁静、清幽的意境,让读者仿佛置身于梧桐林中,感受蝉的孤寂与高洁,因“喜怒哀乐,亦人心之一境界”(张宏伟编著,《人间词话全集鉴赏》,中国华侨出版社,2016年12月第1版,第14页)。

  而《读刘禹锡〈秋风引〉》善于运用意象营造意境,通过“大雁”“落叶”“秋风”“庭院”“树枝”等一系列意象,构建出一幅秋日凄凉的画境;而这首诗歌的语言正富有这样的表现力,“让树枝全部骨折”运用夸张手法,突出秋风的强劲与破坏力,“看见树枝里本该燃烧,却越来越少,即将熄灭的火粒”,则以“火粒”象征希望或热情,暗示秋风使生命的活力逐渐消逝,增添了诗歌深沉与沧桑的内在审美情感。正如美学家王朝闻所认为,审美活动是对客观存在的美的认识和反映,美不是完全归于主观的。

  其三,这样的诗歌还有《夜读(组诗)》(原载《中华辞赋》2024年6期):读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读白居易《暮江吟》、读张籍《秋思》、读钱起《归雁》,以及《山水闲读(2首)》(原载2025年2期《百花洲》杂志):读唐庚《春日郊外》读黄公度《道间即事》,和《一念相隔(组诗)》(原载2025年1期《扬子江诗刊》杂志):读黄庭坚《夜发分宁寄杜涧叟》、读姜夔《过德清二首·其二》、读叶绍翁《夜书所见》、读周密《野步》等,在此不再赘述。

  以上几组组诗,构成所评介的董洪良的诗歌(组诗)。以“读”加作者,再加诗的题目,这样来创作诗歌,难点在于对古诗情感的把握,及对古诗语言的理解。可能难免处于“翻译”古诗的处境,或在于解读的困度,这是一个很难攻破的阐释“壁垒”。而董洪良脱离于这样的思维,以现代诗的维度,再次创作出与古诗共界的新诗。

  写下以上评语,如其《读周密<野步>》最后的诗句:“在这个春季,又悄然复活与晃动起来——/野草一半,花香一半”。

2025年7月25日于泸州

  诗歌作者:董洪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文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诗刊》《星星》《扬子江诗刊》等刊物;曾获《人民文学》杂志社等联合举办的“我心目中的天涯海角”征文二等奖、首届全国观音山游记征文二等奖,及“星星诗刊爱情诗歌奖”等征文奖;并发表10余部(篇)中短篇小说;出版诗集《嵌骨的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