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并蒂莲

 
清碧湖的风 裹着芦苇的疼
在岑河口的阡陌间 走了八十年
 
那年渔市的日头 把胳膊晒得通红
竹篙点破镜面 鱼篓晃出半条活蹦
你喊“买鱼不”声浪比浪头还烈
我攥着没写完的传单 竟忘了应和
 
土坯房的梁上 两顶斗笠挨得紧紧
油灯下的字迹 洇着你的体温
你说“往后留门”就把窗纸糊得更严
灶膛的火光里 我瞅见两个字——革命
 
荒湖的芦苇 曾割破你的胳膊
血珠滴进菜糊糊 你笑说“趁热喝”
巡逻艇的马达 追不上你的桨叶
你把情报藏进鱼鳔 像藏着团太阳
 
父母被埋进残墙那天 雨下得野极了
我跪在泥里 指甲抠出了血
你拽我起来 手心的血混着泪珠子
“要活 活到把豺狼赶出血湖”
 
老虎凳压弯我的腿 皮鞭抽裂了后背
我说“要杀要砍由你们，肉是你的，骨头是我的！”
就像你说过的“留门”
铁栏隔开两个影子 你把眼泪咽进肚里
“教昌期认‘中国’得一笔一划较真”
 
刘个碾子的血 染红那年麦黄
我望着湖汊 喊你的名字
雾太大 没听见你的桨声荡
 
床底的昌期 还在梦里咂嘴
你撕下蚊帐 裹住他小小的身子
敌人拖你走时 他哭着喊“妈妈”
你的眼睛 就再也没闭上
 
如今苍松蹿得比碑高 风摇着松针
像你当年 轻轻拍我的背
昌期摆上两碗鲫鱼 说
“奶奶在等 等湖里再没有枪声”
 
清碧湖的水 还在静静流
载着两朵并蒂莲
一朵叫振经
一朵叫玉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