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洞天（组诗）

感悟岁月
 
节令不约而至
植物们疯长。叶绿花红
忙碌的人们似乎忘却了
去年的灾难。爱的依然在缠绵
恨的继续在咬牙
爱恨交织成岁月的经纬
像一张巨型大网
罩住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日月一刻不停地揉搓你的肌肤
苍老在即
昨天的你已经死去
今日的我刚刚降生
面对日益恶化的人心和环境
一忍再忍
我把要说的话培育成菩提
 
深居简出，不想跟发达飞黄的人
见面。更不愿无聊的人来找我
宁可困了累了，闭目养神
刷新腐朽的记忆
在一个人黄昏的寂寞里
慢慢老去
 
 
狂心顿歇
 
为什么被虚假不实的事物
一再诱惑。直至我献出悲悯的泪水
祭奠温暖的热血
而谁献出生命斑斓的底色，为了真理
同归于尽。在不断地思索和探求中
我已跨越漫漫黑夜
从世俗的魔幻圈，分裂出
创伤累累的身影，独自上路
 
拥有清风明月的夜晚
一个人守着寂静的江山
和灵魂博弈。猛兽怒吼
地动山摇，月光的碎片散落尘埃
 
而我学会独来独往，狂心顿歇
制服一切情仇爱恨的妖魔
悉心捡拾岁月里流淌的碎银
 
 
为一位友人默哀了三分钟
 
突然的消息，像一块顽石来得生猛
砸疼了我的一根脆弱的神经
好像世界有点晕旋
生在此岸，死在彼岸
朝天的大路，你未顾上瞥一眼
就抵达生命短促的终点
 
回忆生锈的往事
缘生缘灭。你深陷五毒的诱惑
不知回头，甚至嗤笑过
我落难凋敝的岁月，长满芒刺
 
而今，你去了哪里，天各一方
我掏出万两黄金
也赎不回你五十二年的薄命
只能在早课的回向里
将万声圣号的功德
送给你当作远去的盘缠……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
寒露已过，大雁南飞
霜降将至，仰望岷山，雾霭氤氲
我为你默哀了三分钟
历史过去了三千年
 
 
在睡意中消耗生命
 
只为积攒新生的力量
消顿潜伏的疲惫，抑或重温旧情
小死一回。可是听不到哭声
听不到大地坼裂的呼喊
内心一直多么静谧
拷问灵魂，把肉欲降到冰点
浮梦顿歇，一具具骷髅
唱着噬魂的挽歌走过烟花柳巷
 
深夜的大街一片死寂
路灯下的鬼影守着一只空酒瓶
自言自语
像守着一口黑色的陷阱
 
翻一个身，苍白的生命缩短一寸
命运自知。狩猎与放生
于不二法门里各显其形
 
缩短睡眠，凌晨三点常常苏醒
我看见黑无常闪了闪身
在窗前匆匆走过
 
 
想起残破的家园               
1
丁香花开了。那是县委大院的一道风景
浓郁的翠竹团团簇拥
营造惹我迷恋的氛围
一棵柳树慢慢变绿的过程
不断传情，折柳相赠的人
去了远方。我守住岷山的静
洮河的清，遥望岷山矜持的七星亭阁
窗含南岭，雪在消融……
 
家园破碎，找不到回家的羊肠小道
风急天冷
脚下狰狞的顽石
伴我一脚，儿时的蓝梦突然破碎
 
2
灾后重建的大幕徐徐拉开
钢筋水泥砖瓦石块沙子
大工小工男人女人在一起窃窃私语
忙碌的乡村里找不到闲散的懒汉
杏花红过，梨花白过
擦干酸泪的寡妇
停止泣诉……
 
远离灾难扒开的豁口
想起坍塌的老屋
我在县城的雀笼里扼腕，轻叹一声
把要说的话咽进肚里
 
3
政府门前堆满了上访的乡民
那里找不到乡亲的影子
他们嘴里叼着烟卷
甚至嬉皮笑脸
气势汹汹的样子
要钱，要房，甚至要老婆
他们有礼而无礼
无礼却有礼——
谁叫你是父母官
吃喝拉撒都要管，要管就管到底
 
我绕开那些可怜的乡民
仿佛又经历了一场白天的梦魔
他们从不畏惧什么叫因果
因果是来世的事情
上刀山下油锅谁见了？
 
4
乡村四月，麦苗青青
我在雨后的田边地埂转悠
苦苦菜伸出嫩绿的小手
想和我握手，有话要说
矢车菊，黄黄苗，刺苛草，尕脚花
都情真意切地等我抚摸
红嘴鸭的鸣叫使我想起
童年的一首歌谣——
麻姑脚，你给拾菜的娃们说
不要把我家的田禾剜
 
一缕稀缺的炊烟淡蓝
头顶飞过几只打食的麻雀
 
5
短短几年光景
我已不是这里的主人
像匆匆过客
走来，走去
背负一身尘埃
在城市的雀笼里窝居
于夜深人静时，冷不防
发出一声无奈的慨叹……
 
 
走近冬天的路上
 
沉默良久，思想一再禅定
大风修改季节的容颜
灾后重建的一双双手，皲裂
张开无法言说的痛
撩拨我的心弦
 
一幢幢小洋楼拔地而起
于秋风辞里念经打坐
白墙裙，青瓦衣，坡屋帽
山乡巨变，风水掉头。就像
《妙法莲花经》里走出开悟的和尚
给我教授成佛的秘诀
 
走近冬天的路上
寒霜打湿我稀疏的睫毛
揉眼间，诗人阿信从甘南起步
陪着庞培从苏杭走来
洮河岸边，岷山脚下
几个诗人举杯，夜话桑麻
只可惜，就差玉手揉指远去他乡的貂蝉
抚琴吟诗
单调了缠绵缱绻的风情蜜意
 
树叶正在飘落，大地的伤口慢慢愈合
我的心越来越冰清玉洁
 
 
给自己刮一次风暴
 
1
沉默多日，原以为
世界都像我的心趋于安静
平息你争我夺的波澜。事与愿违
希望一切都变得光洁如初
 
半月来，毛腊树脱尽发黄的思想
我封笔未动。在期待一场
大德聚会的盛宴
敲门声一再响起
却是投足问道的老翁
彳亍而来
蹀躞而去……
 
2
回忆明月和清风供养的晚餐
听蝉鸣蛙鼓。一年又一年
我躲开众多割心剜胆的目光
无求。无争。无为
心灵褴褛的田园，菩提疯长
 
其实我那时太天真无知，忏悔
刀口舐蜜，舌头流血的痛
让前世的记忆险些失聪
 
3
舍去贪欲的当下，我就得到自在
因此魔鬼痛苦了一夜
蓄谋已久的毒汁落空
创造未来的世界，不失正念
何须耿耿于怀
那点蝇头小利就是一盅毒药
 
之所以常常遭逢莫名其妙的阻障
五十年还未了却的宿怨
抚慰灵魂跌倒的暗伤
 
4
夜深人静，十指拓在胸前
摸到欲望落下几多亏欠
设想跌空。就想给自己
刮一次猛烈的风暴
治服内心奔腾吼叫的野兽
 
 
别有洞天
 
梦中的风景摇曳成三月的桃花
擦亮我的眼睛
一晃而凋谢的桃花
哪一朵是我前世今生的妹妹
 
从沟壑万千的大山里移步
走了五十年
花开花残
梦破月圆
披风戴雨地行走
二十多公里的县城
消损了我半生的时光
 
世间的花再繁
没有一朵为我而开
世间的情再真
也没有一个人为我而落泪……
 
心中的花开在远方
那里才是我别有洞天的
永恒家园
                         
 
雪落岷山
 
多年未见的一场大雪
整整下了一夜
这是春末的季节
夏天于洮河岸边探头探脑
给意气奋发的青春女子
挤眉弄眼。春困再一次折磨我
少了昨天的晚课
 
雪落岷山。皑皑峰巅
七星亭阁像雪中坐禅的罗汉
入定多年，沉默无言
这个世界，张狂的人比比皆是
听话的人凤毛麟角
犹如我仰望的千里岷山
在伟人毛泽东的诗词里
展望未来，一言不发
 
雪落岷山，雪落岷州大地
当归，党参，黄芪
这些滋润农人心田的主要作物
吸足了天国丰富的营养
潜滋暗长
我站在被雪压倒的一棵侧柏下
一时，束手无策
                             
 
陷  落
 
思绪陷落在旧时的光阴
六月麦黄，一群饥饿的麻雀
围拢我的身旁，赶走又飞回来
麦草人手中的破布条
永远打不到它们的身上
 
我瞭望蓝天上的白云朵朵
遮不住太阳强射的光
一只鹰盘来旋去
搜寻目标。孩子们齐声大喊
呕嘘，呕嘘，呕嘘……
呕嘘是不是饿老鹰的乳名
我陷入在思考的深渊里
 
穷困和饥饿是童年深刻的记忆
狗在炎热的长天夏日，吐着腥红的舌头
发不出声音
摇摇摆摆走在村头巷尾
爷爷陷落在深山老林
足足半月没有回来
                              
 
睫毛上的寒霜
 
那年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将一个十八岁的青年
和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层层包裹
大山深处
黑毛驴驮着两根车辕椽
三捆柳条儿
扬蹄奔走。我和爷爷
被沉重的背子压得
落在后面，气喘吁吁
 
睫毛上的寒霜挡住我的视线
分不清道路和方向
走一程歇一刻
我用冻僵的手不时捂住双眼
移开时，两把泪水在手心里打旋
 
寒霜封裹了爷爷的睫毛和胡须
他更像一位慈祥的圣诞老人
有时向我裂嘴一笑
什么话也不说
 
夜幕降临，毛驴消失于我们的视野
纷扬的大雪覆盖了它的蹄印
苍茫的夜晚
我和爷爷如同一老一少两个野鬼
高一脚低一脚，走在荒山野岭的路上
 
那一夜，两只耳朵失去知觉
估计天亮后就会被锋利的雪刀割掉
 
爷爷哟，黑毛驴呐
我的老伙计，你们在哪里
三十二年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我将念佛的功德回向给你们——
南无阿弥陀佛……
祝愿你们早日找到
了生脱死的路径
 
                    
一切随缘
 
不向你倾吐过多的真情
我的内心澎湃着激昂的大海
冷若冰霜的事物
往往与真理靠得最近
沉默寡言的人，怀揣黄金
也不炫耀他的富有
 
有了这样的因缘际会
不解释，想必你也能揣摩到我的内心
奔腾的河流
 
一切来源于随缘的得失
我将多舛的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向外求不如向内求
向人求不如向己求
一切法从心想生
三千大千世界在一粒微尘里浓缩
这个世界真的不可思议
绞尽脑汁，你也想不通
一朵花为什么开得如此美丽
 
有时，停下忙碌的脚步
给走近我的善友
讲一段螳螂捕蝉的因果故事……
                    
 
如此生活
 
转变一种观念，一种思路
方知过去
迂腐，堕落，陈旧的模式
禁锢了圣贤的思想
颠倒妄想人生在世的真实意义
短暂虚妄的几十年间
弄不明白什么叫生，什么叫死的答案
才是人生最大的败笔
 
千百年来，移民哲学
告诉每一个想过得安逸富有的人
从偏僻走向繁华
从乡村走向都市
舍去和得到的并非都那么如愿
 
我从山沟走到城镇
从贫穷走向温饱
我从大吃二喝走向不吃不喝
从多愁善感走向清心寡语
我从追名逐利走向顺其自然
从逢迎攀缘走向一切随缘
我从浅显无知走向深沉多识
从华众取宠走向沉默寡言
我从一个凡夫向圣贤走近
从有心走向无心
由明白走向糊涂
把心擦得像一块明镜
照见了山河大地万物的虚无
 
删繁就简。我一日的生活方式
像三加二等于五的一年级数学
越活越自负的人，诽谤正法的人
我不敢靠近，也不敢告诉
他的惨不忍睹的未来和结局……
 
                 
当看清事物的真相
 
改变一种生活方式，真难——
前半生我追名逐利
四处奔波。名利像捉迷藏一样
躲避，逃离，若隐若现
更像仇敌一样害怕见面
 
有时对镜梳头
看见苍老日增的容颜
频添的华发和鱼尾纹讪笑
我顿时就停止心浮气躁的思想
为掉落的几根头发
默哀三秒
 
想起宿怨们一个个沉沦，败下阵来
无可奈何地揉着手中的钢蛋
佯装悠然自得，享受清福
且不知后面隐浮着的巨大危险
我能看清他堕落的缘由
他不明白我要去的地方
多么想，拉他们一把
只因其罪深孽重，贪欲堵死了慧眼
没有跟我说话的勇气
 
当看清事物的真相——
一心三藏
我改变了一切复仇的计划
学会苦境乐受
乐境苦过地独自欣赏
一轮夕阳西下
铺满天空如血的晚霞
 
                                     
听花辞
 
在窗前听花
坐了很久。花开的声音
像神的咳嗽
心静如水的人能听到
花神的对话
 
又一个春天眨眼而逝
初夏的气温让我在这个阴霾之天
裹紧衣衫，系严纽扣
 
一朵花正开
一朵花又落
几只鸟儿在花枝间嬉戏
碰落的花瓣
飘在地上
像一锭一锭无人捡起的白银
 
                     
在孤独中寻觅   
             
1
打开一本封皮发黄剥落的典籍
七十四年风雨如晦的岁月
流淌血腥。你看到
上帝的手搭在大地的肩上
摸到风的肋骨，灵魂不死的脊梁
摸到河水的体温，正好喂养弯腰的稼禾
 
鸟鸣是蓝色的，与我的梦境一样肤浅
迷失方向的人，背井离乡
听到麦子喊着青稞，大豆问询胡麻
忆念孩子的哭声，被凄迷的夜雨淹没
孤独洇染。犹如失眠扒开夜晚的豁口
 
2
喧嚣在窗外肆无忌惮
将岁月短促的生命挥霍一空
季节变幻着五彩脸谱，神迹到过的地方
苍白的石头长满绿绣
一棵百年老松和我相遇，谁也
猜不透谁的心事。相顾无言
 
鹰翎蓄满飓风，飘落雪域
上帝的子民们匍匐大地，祷告
吃着无酵饼，祭献可怜的羔羊
门楣染血。祭坛无奈的幽灵氤氲不散
否则，上帝把瘟疫一夜间
会洒在罪恶者的头上——
死殍遍野，谁来收拾可悲的残局
 
3
我要告诉你宇宙万物生灭的秘笈
一只大手堵住我的嘴巴
三寸软舌，舔舐坚硬的白牙
一个个掉落的牙齿，帮我打下江山的兄弟
比我死得更早
域内墙外芒刺丛生
上帝打着哑语的手势，吩咐我
审时度势，把握四季变换的风向
 
深入圣哲们异彩纷呈的遐思
万法归宗。儒释道柔和成砸不烂的钢丸
历经两千多年风雨，沉入海底
捞起来依然熠熠生辉，照古耀今
万事万物在无中生有，有中生无
谁知，一粒微尘隐含
无穷无尽的大千世界
我百思不得其解……
                        
4
灾难和死亡一刻都未停止
瓜分我细若游丝的命脉
为了找到不死的路径，找到比天堂
更殊胜的归宿
我不止一次和释迦牟尼对话
跟耶和华对话
与穆罕默德对话。已基本理清散乱的思绪
逾越迷茫的栅栏，跨过迷信的深渊
 
守住正觉，听一个人不厌其烦地讲述
事物成住坏空的规律
蚂蚁翻拣垃圾里隐伏的黄金
蛆虫们在一滴酒液中入梦还乡
 
5
夤夜，壁钟扯下遮羞的面沙
滴水观音眉目传情
矜持得像赧颜的新娘，注视我
经行的步伐，在舒缓的梵唱中
忏悔业障。恒河的大水流过额际
菩提树下开悟的青年，刚进而立
成为了人天大导师
 
上帝惩罚违背其意志的流血，乃至绝后
可也怜悯他的子民——
我赐给你们五谷和牛羊为食物
但不能吃带血的肉
我叫你们得到仇敌的财物，使他
成为你的仆人……
 
6
独处陋室，我不断思考先祖腐烂的肉体
魂归何处？事物在自由落体下
往复循环，任其生死命运摆布
断送慧命。巨大损失无可估量
江山与美女抵不上一根稻草的重量
 
哦，宁可于一滴血里寻找前程
不在两把泪中苟延残喘
 
月光洗净棕榈的年轮
梳理万千紊乱的情丝
埋在地下的亲人，我涂黑一张张白纸
希望喊醒你沉睡的魂灵
 
7
找到一条横渡苦海的扁舟
在避风的港湾歇缓，独自修补信愿行的粮仓
孤独多日。酒肉们愤愤拂袖而去
扑在噬魂的晚宴上，疯狂诅咒
仿佛我的祖坟上，烙满牛马的踢迹和粪便
 
想到哭，泪水在童年里流干
想到争辩，找不到锋利的言辞
剩下沉默，我就着一缕清风
看着黄昏归西的落日
像一个偌大的金盘
摆在众神仰望的天边
                    
 
给母亲喂饭
 
给母亲喂饭
坐在你的身边，八十二年的风雨如鞭
抽打我的魂魄。七窍生烟
强行断奶的那一天，母亲
也许你连哄带吓，把青稞面饭菜
再三填进嘴里，生怕把我饿死
60年饿殍遍野，你死里逃生
躲过劫难，却躲不过今天病魔缠身
 
给母亲喂饭，其实是给你还债
前世今生欠你的太多。包括泪水
失眠，哭喊，长夜梦魇
 
你戴着念珠的左手，摸着
不能动弹的右手。像我的眼睛看着
你黑暗一片的眼睛
和妻子戴在你颈项的佛牌——
南无阿弥陀佛。相顾无言
 
一边给你喂饭，一边念佛
我的心才不觉得那么慌乱
 
给母亲喂饭，要有耐心
一勺，一勺，不多不少
为了使母亲吃得舒心
我的嘴不由自主，也在为你鼓劲
 
                      
畏因惧果
 
每天凌晨三点，我会苏醒
闹铃响起悠扬的乐音，催促
早课的时候到了。慵懒退休
缩短睡眠，为了寻觅归西的路径
 
有人笑我愚痴
不会享受人生的幸福，自我作贱
不吃不喝。他们日夜举杯狂欢
娱乐至死，可谁懂得，吃你半斤
必还八两的因果，循环往复
 
而今，我熄灭内心万千悬念
恨不起，爱不来
视天地万物都具灵性，都有佛性
在因地上如履薄冰，不敢造次
 
圣人畏因，凡夫怕果
我的心里长生无名的惭愧
 
                                       
怀念父亲
 
1
 
清理时光凌乱的碎片
一千多个日月交错，暗伤浮动
我深陷的皱纹，藏满泥土的诉说
那一日，在你的坟茔前默立良久
荒草萋萋，蚂蚁乱窜
马粪夹杂刺眼的蹄迹，父亲
不知谁来造访你的孤单
 
蒺藜葳蕤，雀鸟偶来唱几声单调的歌
慰藉寂寞。你长眠地下
是否竖起梦中的耳朵，还在辨识四季的变化
 
2
 
母亲卧床五年，夜夜呻吟
罪深业重。也许前世抑或今生
造下恶因，谁来替代——
 
三年来，在梦中偶有见你
没有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
每天凌晨四点，我跪在佛前请你
呼唤你的名姓，呼唤十方三世一切众生
呼唤万姓门宗历代宗亲
呼唤生生世世冤亲债主，冤情债主
冤缘债主，冤杀债主，堕胎婴灵
呼唤世界各地天灾人祸中遇难的一切众生
跟我一起念佛。超脱三界
求生极乐
 
3
 
每每想起父亲，并不感到多么悲哀
在佛号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凤毛麟角，洪福齐天
父亲，你走得那样安详，殊胜
助念二十四小时换衣入殓
浑身柔软如棉
惊诧了周遭帮忙的亲友……
 
你是给我表法的第一个老师
从此，我坚定了修道的信念
不在学佛的路上徘徊
 
4
 
暮秋的树叶一片片凋零
我深居简出，思念犹如落叶铺满岷州大地
远离酒肉的日子，我罪业慢慢消减
智慧渐渐增长。父亲的往生
给我的家族奠定了超凡入圣的基础
 
父亲，我为你自豪
却为天下的父母担忧
他们的儿女不懂孝道啊，肉山酒海
送至亲去三恶道报到
可有谁知晓，佛菩萨为此潸然落泪
 
5
 
悉心考量苍茫多舛的人生
财富，官位，美女，荣誉
都是一座座无形的陷阱
不慎滑落
捞起来，竟是一把发黄的枯骨
 
父亲，你曾多次教导我
要把红尘看破
名利像草上的露水，瓦上的薄霜
要把生死悟透
生死乃人生第一件大事
 
6
 
你的祭日就要到了
随着冬天步步逼近。父亲
我不打算在这三周年呼亲唤友
烧纸鸣炮，只想请来如许居士
诵经念佛，增高你的品位
早日花开见佛，倒驾慈航
 
我学会了低调的生活
把加法当作减法
乘法当作除法
用零除以娑婆世界
在一个句号里找到生命的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