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朵｜那时，我们没有多余之物（外五首）

月光是从高天弹出的银弦
蛙鸣合奏的乡村小夜曲里，我们没有多余的节目
仰头数星星，深信祖父的神话

那时，我们没有多余之物
一切皆循环
用麦穗碗盛饭，穿棉质衣裳
年迈的祖母迅疾夹起桌上的饭粒

河水清澈，母亲们漫步于棉花地里
把温暖的云朵一针一线缝进荷花被
稻草床垫把我们变成酣眠的稻穗

秋后，田野干净空旷
这个孕育已毕的妇人安静休憩
荒草燃起青烟，捧出三春滋养的骨头


　　雪

雪子落地的声音是细碎的
再密集些就会飞升成白羽

我们躲在窗玻璃后面
呵着手，看雪漫天飞撒

田野早已空旷，变成盛雪的器皿
谁的田里都厚薄均匀

乌桕树早落光了红叶
它无声地披上白衣

一两只黑色大鸟斜冲向铅灰色天空
想要突破这静谧

我在纸上描摹着一场雪
一年不见的老朋友，该来了

为我覆盖这山川，这些荆棘与嘈杂


　　最后，他在火中谢幕
 
没有那蜜一样的女孩
没有流于俗套的情节
威尔逊，他还是他，旋律在大海上飞翔

“像老鼠一样活着”
陆地是深渊，寸步难行
千百条街道不知通向哪里，深藏诱惑与欲望
屋顶奔向天空，矗立起防护墙

他只在琴键上捕捉精灵
而花蝴蝶们，永在起舞，衣光鬓影
与他照面后又如流水淌过舷梯

曾为他停驻的，那么多的光阴里
只一人
他负责聆听海的呐喊与呼吸并破译海的语言
与“弗吉尼亚”这艘锈迹斑斑的船在火焰中
一同结束旅行

“我们是孤独的捍卫者”
一个人犹如一座岛礁，未说出的部分
独属于永恒的沉默 
 
 
　　我想活在情诗里
 
活在情诗里，听松涛与竹音
舀取山峦间的雾霭
星空下与你说着小情话
树叶抖一下，落在你的左肩
我们不问江湖，也被世人遗忘
挑选最好的语词，一串串挂在门外栅栏上
蝴蝶花圃生机盎然
萤火虫有着亮亮的小灯笼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一河星光里飞来飞去
我们的爱情，在情诗里长久保鲜
镜中，梅花侧着红颜
你侧着脸


　　月亮
 
江边，树隐身，亭子隐身
只一枚弯月，别在夜空
抬头，它就在那儿
疏离而清冷

我们错过了太多
列车呼啸而过的瞬间
可总能与月亮重逢
让我们相信，竹篮打水时
也会有一点永恒


　　在肿瘤病房

这里收押着一批被判刑的人
每天遭受刑具折磨

窗外是晴空，云彩组合成拼图
雪单单落进来，白茫茫地覆盖着单薄的肉体

绝望在流窜，而希望只是一点嫩芽
有人以泪洗面
有人睁着大眼，麻木地撑到天明

他们被喧闹的人流逼到一个角落
怀抱炸药，引线随时会拉响

掏出所有
只为换取一时，是一时
街上的人浑然不觉
肆意挥霍，如同他们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