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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舟的叙说

作者：周孟贤　　来源：本站　　责编：周占林　　日期：12-06-08 16:05:06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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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活来的群山跟在他背后奔跑着
奔跑的山被他喊应了
旋转的天被他喊低了
喊出一个圆圆的孔——
滑出了月亮，滑出了太阳……
呵我看见他的琴弦
绷紧了东半球和西半球
整个太平洋被绷成他的一条泪痕
他那饱含幽怨的弓
拉短了白昼
拉长了黑夜
拉肿了哥伦比亚高原
拉瘦了密西西比河
拉哭了尼亚加拉瀑布……
巨形的海龟庞大的鲨鱼
以及舞长钳闪银鳞的水族们
——浮在海面静听他的琴声
咀嚼着琴声里的苦恋……
他的《月是故乡明》的乐曲
流出了苏武牧羊的传说
沉重了海天合著的史书
嚎啕的风
举着浪的喇叭奔走着匍匐着
唤回海顿舒曼贝多芬和莫扎特
唤回矮个子大胡子勃拉姆斯……
越听越凄楚的音乐大师
一个个低下了头轻轻地
将下颏俯在水下的月亮上……
大海第一次晕眩第一次失去活力
静止成蓝宝石
那所有的浪花
静止成开放的伤痛
那所有的卵石
圈满了一丝丝带血的记忆
只有被他从《圣经》里拉出的方舟
急切地朝着亚洲滑行
舟上站着的鸽子——那是他呀
将滚烫的祈祷衔给祖国
将民族的苦难衔一半——
叠在自己的肩上让心承担……
被千百年的沉思
隆高的长城可看见呵
他呆呆地伫立海边
把视线一次次伸进长安街
把梦一个个做在隔海隔洋的故国
那轰响在峭石上的潮水
是从他心上溢出的乡情
兀立的高山
奔腾的海涛以及鲜红的旭日
感动得为他组合中国龙的形象
他让成群结队的风刀浪斧
刻成身子前倾托琴运弓的浮雕
凿成含泪的《望乡者》……
只有那根全由海风养活的琴弦
日日夜夜溅起凄凉凝成云中的山
被凄凉压重了的我
一阵寒战跌入他心灵的窗口
我问他什么时候叶落归根
他恳求我将他的颗颗泪滴
放在月光里自行悲诉——
人的痛苦莫过于
有脚踩不着自己的国土
有眼望不见自己的家门
每日清晨
我的头撞痛了美洲
——那山丘是我撞出的紫块呵
每天夜晚
我的心沿天壁跋涉
——那灯光是我闪亮的凝望呵
我不是不肯过江东的麻雀
我是远在天涯痴吟故国的相思鸟
我决不会忘记——
我的体魄是边区的小米给的呀
我的目力是延安的灯光给的呀
我的乐感是长江黄河给的呀……
所有的群山都是我的翘首
所有的风暴都是我的倾吐
所有的浪柱都是我举起的祝愿
所有的白帆都是我放牧的思念……
我作为一个音乐家
无论走到哪片土地
我都要将饮尽的苦酒酿成运弓的力
为自己的民族拉出尊严拉出骄傲……
宛如花瓣两片的鸥鸟呵
请答应我化作一枚邮票
印在云的素笺上——
遥寄他的良心
他的血的涌动
恍若蓝皮封面的大海呵
请答应我腾出页码为他作传——
用山作题目
用浪作报花
用太阳烫金……
作为海中舟的我呵
将不遗余力运载他的思乡曲
卸在古宫竖起的耳鼓里
卸在历史的断裂处
我还要将海潮涌来的他的呼喊
卸在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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