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水为什么流进土里》

水为什么流进土里
儿子问我

土太轻
水太重
水于是掉进了土里

42.《关于妻子的一个比喻》

周末躺在床上
她已是一只泄气的皮球
但我认为
结婚后就泄气的女人多好
至少她在我眼里
比羊温顺
比狗听话

这事令我想起小学时候的事
操场在山头上
一不小心
球就跑到别人家里
后来我才明白
体育课上
我们的程老师
为什么要把球搞软
球不能打气太多
跳起来自己压不住
如果碰到鼻子
还会把血搞出来

现在把这个比喻延伸
就是过年孩子玩的气球
气球吹大容易飘散
只有泄气之后
红黄蓝的颜色
才能还原本真
家里有这样一只球多么幸福
随手放在门口
连滚的想法都没有

43.《蚜虫在空中飞来飞去》

我感到眼睛疼痛
八点钟
阳光从钟鼓楼最高处
洒向西街
一只蚜虫就在此时
撞入我的眼中

看不见路
我于是想到田野
这是四月
阳光已经成熟
蚕豆和麦子来到晒场
蚜虫的家被我们收割
没有居所
蚜虫于是想到我们居住的城市
它们来到大街
占领早已拥挤的道路
地上人多
它们就选择天空

结果就这么简单
一只蚜虫
撞入早晨八点钟
阳光里我的眼中

44．《香之最》
绿色的臭菜的香
藏在骨里
黄色的香椿的香
露在表面

它们俩在一起
就成了世界上的最香

45．《手工》
孩子在新闻联播时做手枪
他用屁股遮住了
电视机上
恐怖分子的脸

他用素描的三张白纸
做成枪管
用家庭常用药的外盒做成部件
妇科千金片的弹夹
阿莫西林的枪柄
板蓝根的准心

他说这是一支万能手枪
能打死世界上一切坏人

46．《鱼不知道水的痛苦》
鱼儿离不开的水
是活水
像三月那么青春
是桃花盛开时的
千尺潭水

鱼儿在水中
反复地把水吞进
又吐出
直到水成死水
又黑又脏
鱼不需要它

不用说
此时水有多痛苦
它把青春和活力
献给了鱼
但鱼不知道

一生陪伴鱼的水
就这样
完成了自己的一生

47．《村庄的鸡和蛋》
蹲在篱下的村庄的鸡
脖子一伸
就一路小跑起来
它把生蛋的消息
用歌星的腔调
唱给公鸡和
村庄听

村庄的鸡蛋
总是被伪装
赝品就是
养鸡场大框大框的鸡和蛋

我真不明白
这些靠蚂蚁和包谷喂养的
地道的鸡和蛋
为什么逗城里人喜欢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一眼
双眼却死死盯着
他们手里的鸡和蛋

48．《思想者》
黑暗藏在黑暗深处
光明走在光明面前
在这辽阔的世界上
我们选择白天赶路
夜晚入眠
只有思想者
在白昼之间
孤独地前行

49．《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
不用说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
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
就好比在互联网上
随意点击某个名人的故事

一本书不论有多伟大
总是默默无语
至于它的深刻思想
和轰动效应
是别人说的
它自己不说话
最多被一阵风吹响

50．《在大地上行走》
一个人提着灯笼
在大地上行走
他用白纸包着的亮
寻找光明

风吹着灯笼
行路者
在拼命地摇滚
夜却沉睡不醒

一个人在大地上行走
他手中的灯笼
在天边
点亮
黎明

51．《女人的鱼缸》
女人
总把世界看做是一只
透明的鱼缸
而自己的心事
却埋得
比大海还深

歌唱
不是她们的幸福表达
呻吟
才是她他们最动人的声音

在一只叫做家的
鱼缸里面
她们游泳的速度
比飞行还要惊人
像夏天的短裙
孤零零地
挂在
门前

52．《老山英烈》
生前站在老山上他们是一座高山
死后躺在山下他们也是一座山岗
一棵又一棵的柏树下
闪耀着的红五星
是共和国永远年轻的心脏

53．《中甸的唯美主义》
除了美
还是美
美丽之外的美
开在中甸草原的一株狼毒花上

在秋天的中甸
狼毒花与黑牦牛抢占着草原
黄色长成红色
红叶子
红花瓣
红根茎
一点一点地
红到头顶
红到底部
把黄草原上的黑牦牛
映衬得生美

54．《梅里雪山》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雪山
在德钦
只有雪山
梅里雪山

那么大的冰川
只有雪的冰川
哈达的冰川

上帝飞翔时遗失的
白羽毛的冰川
我想对你大声一喊
喊一声就要雪崩的冰川
那是我永生永世最纯情的地方
把我的命埋葬的冰川
我还是要对你大声一喊

55．《他们的语言》

父辈常说

要学会节俭

把一个硬币

扳成两半来用

口袋里有钱

到了外面

连说话的声音

都大一点

父辈常说

领导干部像韭菜

割了一发又一发

你在嫩芽绿绿的时候

有人磨好刀子

已等候多时

56．《八点钟》

八点钟

阳光照进屋子

像我的心门

突然打开

八点钟

白色墙壁

开始光合作用

书架上的文字

睁开了黑眼睛

八点钟

大街上飘来牛奶的香味

气温回升

我两手空空

进入菜市场

在人来人往中

开始讨价还价

寻找所爱

57．《速度》

父亲走十分钟

我走一分钟

父亲行走的速度

是我的十分之一

关于这个结果

是我从七点三十分的医院得出的

肚子痛进城拿药的父亲

被医生在右下腹部划了一刀

9月12日晚上12点

大夫李医生从父亲的肚子里

取出了食指长的两节肠子

那是多余的叫阑尾的东西

父亲忍受了穿孔之前的巨痛

现在是周末的早晨七点三十分

我用轮椅把父亲推到长满青草的地方

青草地上有鸟飞行

学走路的父亲

小心谨慎地在地上行走

现在他七十岁的速度

只比蚂蚁快一点点

但学鸟飞翔的速度

父亲把它全教给了我们

58．《白鹅：某山庄即景》

鹅

白鹅

一小群白鹅

浮在池塘里

从正面看是七只

从侧面看是九只

它们在淡绿色的水面上

写着近似小学作业本上的

7个或9个2字

在池塘边沙沙地行走

白鹅让我想写一首关于它的诗

坐在一棵柳树或桃树下

我摊开的白纸上

全是一行行游去游来的

关于鹅鹅鹅的2字

59．《村庄的声音》

他说

村里的垃圾

运到石窝子里去了

他们用锄头

把牛踏出来

车辗出来

凸凹不平的路

填平

土墙和瓦片拼成的村庄

就干干净净地站出来

像被雨水洗过的树叶

村巷村尾

新农村建设的标语

黑黑地

站在红纸上

发亮

60．《门里门外》

我站在门外

你就站在门里

如果我站在门内

你一定是站在门外

实体的门与镜子无关

玻璃中晃动的只是影子

孩子你好

这么多年来

老师总是在教诲你

诚实

可是你藏在门后的

一瞬间

老师没有发现

一所学校

众多老师

不停的教诲

在重复

门里门外的

游戏

其实我早已发现

61．《一个小学生的日记》

儿子李沫蕾在三年级时写日记说

妈妈上班真好

和妈妈去他的单位

我看见

一个娘娘伏在桌子上睡觉

一个叔叔在电脑上玩游戏

一个娘娘在窗子前照镜子

还有一位大妈在跳健身舞

在ABCD局

只有我妈妈一个人没事做

她翻翻报纸

然后端着水杯

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62．《父亲，你的梦想就要实现》

一块山坡或一片树林

你说，只要长草就行

如果政策允许

你就承包过来

二十年或三十年

种上梨树桃树柑桔

梨是雪梨桃是黄心桃

那时我还读小学

你反复讲的话没有阻断

我对大城市的向往

现在山已经分到了户

父亲的梦想就要实现

而他却一天天老了下去

我也想要去承包一片山坡

种树种草养鸡

实在不行就留给儿子

当年许多摸着石头过河的人

开始从城市转入农村

一片一片的农家乐火起来了

好像只有山林才能延续城市的生命

现在我终于明白父亲的想法是多么好

在山上开荒种玉米种菜

养鸡养兔子

鸡是土鸡

菜无污染

想吃就吃

想唱就唱

再大的声音也干扰不了谁

最多露水从树叶上滑落

再大的胃也装不了多少

鸡兔又肥又大

父亲从前梦想的童话

现在变成了现实

在现实中开始梦想

父亲正一天天老了下去

63．《一列火车穿越大地》

一列火车穿越大地

就好比我在大地的腹部行走

从昆明到长沙

我和许多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

338次列车的7号车厢内

远行的人们像蚕架上的蚕

光亮之后即刻进入黑暗

在奔驰的列车上

一列火车到达终点

要经过多少隧洞越过多少桥梁

我们已经不再去想

一列火车穿越大地时

旅途把我们集中在一起

时刻来回走动的脚步

停止在开水房前

排列在厕所外面

只有一晃而过的村庄和田野

让我们为目的地感到兴奋

64．《在长沙看见太阳》

火车即将抵达长沙

车窗外

一轮红日

把晚霞

写成朝阳

那么如此鲜红的太阳

急速地

在天际

把长沙的夜幕

换成红色的帐

65．《在毛泽东故居观景》

黑瓦土墙挨着临家的毛草屋

门前的两池水潭

一池红鱼

一池荷花

屋后的山上绿树生长

横屋梁上

燕子衔来一窝新泥

春天在毛家故居唱起歌来

一只只家燕

把韶山的新泥

送到古老的梁上

66《湘西往事》

褚色东城墙门外的一个酒巴

吊在沱江的木楼上

一江灯火

在民歌中泛着

红黄绿各种颜色的心情

白天用相机随便就可以拍

一幅风景的凤凰城

把石板路上

来来往往的脚步收藏起来

红色灯笼挂在江中的凤凰城

莹光灯彩绘江水的凤凰城

照相机到处晃动的凤凰城

在每一条小巷的每一块石板上

都能听见东南西北各方人的声音

湖南凤凰城很小很小

一部相机就能装下全部的风景

凤凰城很大很大

大得全世界都听得见沈从文的声音

67．《一对兄弟即将登上列车》

从湘西州府吉首到怀化

我看见一对穿迷彩服和蓝布衣裳的兄弟

一人拄着一根棍子

在候车室里不停地张望

他们的左手捏紧麻蛇皮口袋

后面的盲兄扶着前面的小弟

他们即将登车前行

从上海来的列车即将到站

在站台上

许多人被车站吐出来

许多人又被车吞进去

和那两个兄弟一样

我不停地打听起程的消息

在梧桐叶飘零的十月

当列车抵达吉首

我就要被列车吞进去

到怀化后重新吐出来

然后再次被昆明的列车吞进去

我正为他们的旅途猜测不停

此时那对即将登上列车的兄弟

已先我而去

68．《一条河流的走向》

从凤凰到吉首

我曾见过一条碧水之河

在湘西的土地上流淌

从车窗望出去

那情形好像是大巴在追水

河底有人撒网

炊烟飘升的公路旁

农人在地里安静地劳作

黑瓦房斜斜地站在山坡上

一条河流的走向

让我在深秋想念一个村庄

田野之外

村庄之下

有人正在河中撒网

69．《我的心怎能不痛》

黑瓦压在屋顶上

屋子怎能不痛

屋子压在山坡上

山坡怎能不痛

山坡压在土地上

土地怎能不痛

乡亲守在土地上

我的心怎能不痛

70．《游泳的毛泽东》

据说毛泽东一生最爱游泳

从家门口的池塘

他游过了少年时光

从橘子洲头的湘江

他游过了中年时光

从深藏中华鲟的长江

他游过了老年时光

毛泽东把自己比作是一条鱼

把人民群众比作是水

鱼儿离不开水  生死相依

他在群众中找到自由和力量

老百姓在他心上的份量很重

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很亲

毛泽东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

群众说毛泽东是一个大英雄

一生爱好游泳的毛泽东

没来得及到大海里游泳

他把一个旧中国

用二万五千里的

风雪和

汗水

洗得

干净又漂亮

让世界投来多少

惊奇的目光

71．《橘子洲头》

湘江北去

一条沙做的舌头伸出来

橘子的香气

点燃了少年毛泽东

游泳读书晒太阳的

灵感

橘子洲头的天地

在青年毛泽东胸中

变成了手中的长卷

让他写下了

关于中国革命的

万里河山

多少年来

橘子洲头的智慧

还在湘江之上流淌

72．《假想:水和粮食的命根》

把健康交给运动

把痛苦交给歌声

把马匹交给道路

把财富交给穷人

在一生中

迢迢旅途

只有水和粮食

是生存的命根

把水交给干渴

把粮食交给饥饿

我们的旅途就是明天

明天的旗帜在路上飘扬

像火焰烧红一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