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快起床，你不是想和妈妈做游戏吗”
“妈妈，我昨天玩你的电脑
你的抽屉里还有一把手枪”
你和我讲述这些故事很平静
不奇怪，你是外国人
你接着让我看照片：
一位少女的眼睛满带惊悚向外打量
一双手按在血色迷蒙的玻璃门上
是你吗？陌生人
这时，沙尘拍打着风声
像是提醒我们要关好门窗

噢，你知道吗？
现在孩子们的游戏
常常是在大炮上比划
看看，这幅作品
男孩站在大炮上，他的手臂快和炮管一样长了
“广角镜头的好处
就是可以适当地夸张前景
把背景推得很远”
你吐了口香烟，笑着说
我们的聊天不就是生活的前景吗？

5,《在华沙听露天肖邦钢琴演奏会》（１）

烈日，赶着马车滚滚而来
鸟儿在ｃ调上鸣啾
风，从方向的边缘伸出双手
树叶侧耳，沙沙的和弦起伏
是我熟悉的家乡吗
星星沉思
一座废墟的城市
秃鹫盘旋，断木之下
上帝的伤口无法阅读

虫鸣隐去了
哪一只鸟最先醒来

哀恸吧，波兰
你的苦难长成了永恒的苦泣树
命运的脸朝向旷野与河流
绿色在浮游，光斑跳跃
长发从肩头滑落
孩子们嬉水
古老的城市在你的弦律中复苏

人们自由地散落在你的身边
聆听
一个巨大的幸福
一滴垂下的眼泪
在指尖，汇集

    （１）每年夏季的周末，都会在华沙瓦津基公园举办肖邦钢琴演奏会。历史上，波兰就是一个灾难深重的国家，多次被瓜分，它的国树就叫“哭泣树”。公园里，肖邦的塑像上方，一丛哭泣树叶覆盖着，他的脸侧向右边，深情地凝望他的祖国和人民。华沙在二战期间，几乎被摧毁了95%的建筑，变成了一座瓦砾之城。无论命运把波兰人民抛向何处，他们都在肖邦的钢琴曲中重新站起。

6,《在克拉科夫》（１）

我给你倒了一杯红茶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低头看卡佛的诗
看他的温情和不如意
窗外，就是购物中心
阳光，把玻璃幕墙上的不锈钢钉
拉成斜影
眼睛走上几步，就是蓝天
天气预报不准
克拉科夫今天无雨
下午，参观奥斯维辛集中营
三百万张无脸的面孔在晃动
玻璃幕墙很年轻，云朵若无其事
有轨电车单向行驶
身边的人，在用手机发照片
“这是十二世纪的老城，很完整”
整点差五分，教堂的钟声响了
掏出几个硬币，在街头艺人的面前
听着熟悉的乐曲
抿了口红茶
唇间，一种熟悉的香味

（１）克拉科夫，波兰唯一的一座没有毁于战火的城市，建于12世纪。离克拉科夫90公里的地方，就是臭名昭著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在那里，三百万波兰人、犹太人、吉普赛人被杀害。

《黑天堂》
―看泰瑞辛集中营儿童画展（１）

裸飞的鸟
扎进空旷的庭院
黑色血迹凝固
眼中干枯的泪斑

妈妈，我冷，你让那飘飞的雪花
覆盖我吧
昨晚，我梦见你们了
你戴着白头巾，系着花围裙
早餐桌上没有牛奶和面包
靠在你身边的人是爸爸吗
他，怎么没有头呢

他们叫我们看杀人
逃跑的人，不听话的人
吊在那里，鞭打，浇冷水
冻成冰挂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晃动
没有人……

在泰瑞辛集中营
我画了一座天堂
黑黑的房子，厚厚的墙
铁栏杆是扭曲的，像水中的窗
我可以游出去，摸你的眼睑
和你凹陷的眼眶
弟弟妹妹们都睡着了
不，他们都穿着白色礼服
在爷爷的葬礼上，天使般吟唱

通向这座黑房子的阶梯好宽呀
每个字：我，每个词：我们
都在向下
教堂的阶梯向上
镶嵌八万个名字
那是犹太教新的铭文
你轻叩石壁吧
那是我们的头骨
发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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