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是我们新婚
从连队送她返乡
又是夜晚接到的命令
那一夜　她没有流泪
只是担忧繁重的家务无人顾及
前后相差3个月的时间
是部队　是战友
让她理解了军嫂的称谓
赋予的涵义
她懂得了我草长莺飞的白昼
和星云密布的夜晚
她好像闻见了雷雨过后的清新
也好像看到了在云海里
起伏的星辰

我感到一丝宽慰
为她的冥想　进取
与我交会的心

2. 前线后方

访问人
听说过战争让女人走开吗
而你为何要来

护士长
你听说过战争有性别吗
既然没有　我当然要来
虽然在奔赴灾区的路上
我们医院的院长要求全速前进
不许停车——他总嫌我们女同志
事情太多
灾情需要医护人员
灾区就是战场
有战场就有我们军人

访问人
毕竟还是女人
生活上的艰苦能接受吗

护士长
从城市舒适的家庭环境
忽然走进灾情　住进帐篷
用水困难　卫生条件不佳
夜晚喂饱蚊虫
中午又被太阳蒸发
半个月无澡可洗
这些　都能够挺过去
只是　每当夜幕垂挂
在紧张繁忙的救治工作关闭之后
我们会比男军人多出一份牵挂
对远方的孩子　也为笨手拙脚的他
缘于职业特点
家务基本由我个人承包
我是他俩身边最甜的人
因为我把苦超越了自己

8岁的女儿宝石般透亮
连同她裹着的风也清亮
她在光熠里学绘画　弹古筝
画飞的鸟儿在流动的泉水里嬉戏
我们在她兴奋的眼眉中会意
愿宝石发出的一道道闪光
穿越她今后的生活
无论晨曦　无论黄昏
都有鸟儿鸣唱　琴声悠悠
她的手指可以触摸花朵
一首《茉莉花》在她的手上飘香
真想放一点什么在身旁
减一丝挂碍的轻松
可是当时事务缠身　军令太急

听说她摔跤了　磕破了腿
宛如猫抓我的心
她长这么大　从未离开过我
思念的夜　心绪飘舞
可这会儿　我想坐在她身旁
把她唱睡　并从睡眠中出走
她爱听我唱歌　歌声能够引路
沿着歌声　她不会跌倒
领我在林间采草莓　摘蘑菇
夕阳里　发辫罩着金色的光晕
拖着童话里的故事
走进夜色　走回她的卧室

她眼睛根本不瞥古筝
好像心有余悸
做母亲的心她又怎能懂
柔弱的小苗何时出落期待的树
在如此强烈的光源里
没有阴影　只有光熠
可怎样闪现未来
虚浮　尘俗
胸腔里间隙的羁留事物
烧灼我　一团荆棘
刺痛我　遍体鳞伤

自我抚慰　从感性中停顿
我看见一棵鞠躬的树
满树花冠眷顾　脚下的根须
这是一首圣歌
即使新冠盛开　它依旧鞠着躬
朝向泥土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碰琴了
他是无法对她“发令”的
我不在家　她的指令比她爸还多
在电话里　她还告诉我“都瘦了”
鼻子酸透——
又是一番牵肠挂肚
我不惧怕白天　那些受难百姓
那么多工作　我无暇幽思
可夜袭悄悄撞击心隅
孤独总能使人深邃
我沉醉在深刻里
思绪飘飞

为何自己放纵情感的缰绳
以亲情搅乱前行的步履
战士流血而不会流泪
这是战场——
这里有更需要我的亲情

访问人
我以快门先决的速度
拍到了你的宝石
她依然璀璨鲜亮　一如你在时模样

护士长
你去了我家　她没有瘦吗
可那《茉莉花》你却没有得到芬芳

访问人
你就放心吧
她已经学会了想念你
别再抱怨她的幼稚与娇嗔
宝石依旧是宝石
即使在江河湖海
相信她不是沙砾
不会被浪花吞没
更不会被波涛荡涤
总有一天　她会走向沙滩
告别水天相连的世界
她会回归温热的体温
露出迷惘的微笑
似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