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山城子诗的叙述语言 文/ 晓鸣 我读诗很挑剔语言,从来不以庄子的"得意而忘言"为然。你“忘言”了我还读你的诗干吗。要"得意"去读哲学社会学的名著更直接,自己老大不小了,还用得着从别人的诗中学知识,受教育? 偏激所致,我对辞藻艳丽的诗,文白夹杂的诗,滥用口语的诗厌恶到过敏的程度。 读山城子老师的一些诗是一种难得的语言享受。以吃饭为例,这种享受不象西装革履赴宴席,也不象呼三喝六地和狐朋狗友豪聚。这种享受就象顺路在朋友家蹭饭吃,一杯清茶,两三碟后园刚采的新鲜蔬菜,一盘匆忙中炒就的家常肉丝,与朋友一家随意坐在小凳子上边聊天边受用。 山城子诗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叙述性的语言。请看: 《一株老而未朽的榆树》 一株老而未朽的榆树自己栽在椅背上 榆钱早被鸟儿衔走了,叶儿也发黄稀疏 近处忽然窜起一枚嫩枫叶儿,摇一摇 招呼我。不问题,问棋,我说谢军会下 叶儿迭起盘,收了站立形象,拉我坐 拉话是假,真是海的漩涡中的临时挣扎 我忖:就让她喘一口气吧!就没离开 周围的小树们趁机把枝叶儿都弯了过来 多自如,多轻灵!我写不出这么出色的诗,但能欣赏这种语言已经够我自豪了。情节很简单:一个孩子问了老头一个有关棋的问题,没答上来。然后一群孩子围着他聊天。“她”,“我”,“他们”的感受,对话,场景,联想,心理活动,动作等等在短句的节奏中跳跃。留下的无数空白,不需要读者用猜想来填补,但可以用联想来丰富。真可谓“疏可跑马,密不透风”。口语的魅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请再读: 前三节没课。谁把时间坐得很闲 闻雀鸟啭出明明暗暗情感 窗子陡然一亮,久违的太阳回来了 说对不起太忙,没早来黔驱散乌云 --《坐闲时间》 谁端着一坝子满满的金黄 每一株都不堪负重弯下了腰 微风前来爱抚 引发的快乐有些沙哑 一起喊着快来割吧快来割吧 割下,许多心事都可以盘点 明年的心事 照例只能留给明年 --- 《稻子》 这种语言刻意吗?一点也不刻意。讲究吗?非常讲究。什么叫大气天成?这就是大气天成。从胡适的《尝试集》开始,现代汉诗也算是有近一百年历史的半老头子了。能把叙述文字玩得如此转的人我真见得不多。卞之琳在《慰劳信集》中有所尝试,但还达不到这种纯熟。英国诗人奥顿在上世纪中叶被翻译成中文的一些诗也有类似结构,但限于翻译,读起来也达不到这种自如。我在读一些烫金的“建国五十年诗选”,“新时期诗选”中那些矫揉造作,文白夹杂,或充满口语垃圾的诗时,常常疑问,汉语当真就这么贫血吗?几亿人每天都在用健康的口语在交流,为什么只有诗人不能痛痛快快地说人话。 从诗中看山城子在现实中身份的确是教师。他在《吃苹果》一诗中写到:“情状味道很像我现在教的这些高中生/酸里透甜,很脆、很圆、很青皮”。我希望我能和那些“ 酸里透甜,很脆、很圆、很青皮”的高中生一起,坐在山城子老师的课堂里。 2006-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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